2014年8月14日
對於我這個不大愛旅遊的人,來到柏林,恐怕只有一個理由——戲劇。我來柏林一周,往不同的劇場走,看不同的劇目,見識一點一點累積。執筆時,聽着收音機播放着Feels like Heaven,不瞞你說,我的確有少許這感覺,假如天堂能讓我每天往劇院去,我甘願呆在天堂不離開。
柏林天天都有演出,不像香港般,演期短一般堆在周五至周日,使得看劇的、搞劇的每每為着場地大傷腦筋;慣常看劇場演出的觀眾,當遇上心儀的劇目,總是魚與熊掌;至於當製作的,成功申請康文署的場地時,儼如中了彩票頭獎。香港——我居住的地方,多年來,只看到地產發展,卻見不到政府在文化藝術,或創意上有大作為和遠見。我在出生的地方,既看不到本土藝術有清晰的發展前景,業界內,亦找不到一齣非看不可的製作。這樣說,不是要抹黑特區的戲劇藝術,也絕非看扁本地戲劇工作者;相反,我打從心底渴望,如毋須漂洋過海往人家的劇場走,會是多好。在自己生活的地方,能看到本地的劇場特色,哪管是形式、技術、內容、演技,將是何等美事。
柏林人民劇院看大師
首天到柏林,便趕往柏林人民劇院(Volksbuehne)看《建築大師》(Baumeister Solness),出自挪威劇作家易卜生(Henrik Ibsen)手筆,導演是Frank Castorf。Frank在柏林的劇場表演中,是一位十分重要的舵手。《建》劇主要是描繪頂尖建築師Halvard Solness,面對家庭和公眾壓力,在知己Hilde Wangel協助下,雖能釋放心魔,卻要告別世界。
導演通過荒誕、離間手法,使人思考現代社會高聳入雲的建築物背後,藏着無盡虛偽與繁榮、剝削及壓迫,象徵處處,洋溢寓意。 舞台美術上,設計師Bert Neumann運用電梯升降的原理,將整個舞台徐徐下降後,簡約虛空偌大的空間,佐以燈光設計的冷色調,盡顯建築物直達雲霄,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切合Halvard的生活現況;將想像展現於實體設計上,顯示劇場的無限可能。而一條繩子從舞台中央上方,緩緩垂下,畏高的Halvard仍奮力游繩而上,於半空中,為Hilda掛上一面旗幟,最終賠上性命。繩子既可引領人類力爭上游,亦可成為Halvard作繭自縛的源頭。Halvard在建築界內享負盛名,呼風喚雨,繩子有若權力,他為穩固地位,不分權責,壓制後繼者的才華,就像既得利益者,玩弄權謀,幹着損人利己的事。在觀眾席的首行,端正地坐着十多個假人,其目光與現場觀眾無異,都是緊緊盯着台上的主角Halvard,導演巧妙地使觀眾也變成了建築大師無形的(社會)壓力,寓意精采。
選角與舞美設計配合
身兼服裝設計的Bert Neumann,在造型上突顯各演員在角色上的特質,其中以扮演主角的妻子兼後繼者的男演員Daniel Zillmann,兩個角色皆被Halvard冷落及壓制,其設計遂以黑色為主調,甚具心思;而一頭金髮的Hilde,每每以不同的姿態和造型出現,服飾誇張怪異,計有大白兔睡衣——純潔、冶艷貼身的粉紅娃娃裝、印上銀色骷髏骨的緊身連衣褲,色彩繽紛的人物,穿越在疑幻似真的工作間、睡房、廚房的室內空間,互相指涉,展現了不同的時空,強化了舞台上的動能,我看得心花怒放。
導演在選角及處理上,與舞美設計互相配合,無論是舞台升降的選擇,或是透過人物角色非理性的行徑,呈現了人們能否忠於自己,拒絕遊走在他人的眼光/社會壓力底下?主角為保着建築事業上的光環,不斷追尋更「高」的成功,將親情、愛情、友情變成負擔,一面糾結於個人榮辱,不經意陷進混亂思維,由此導演在舞台上,構建了各種不可思議的幻象,目不暇給。三個半小時的製作,若肯動腦筋消化,自會覺得滿足。
戲劇、劇場、表演藝術並非高不可攀,反之既平易近人,亦不難理解,只需投資時間和心思細味其中,或與之對照,必可有所得。這也是戲劇讓人着魔,嚮往的原因。
圖片:Thomas Aurin
撰文 : 梁慧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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