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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14日

潘天惠 校長訪談

中華基金中學校長:直資非有錢人專利

屹立於香港東陲小西灣的中華基金中學,沒有宗教和政治背景,恍如漢堡包的外形,卻擁有巨無霸的內涵,坐擁環保徑、種子庫、中草藥園、人工沙漠、恐龍化石、未來教室、太陽能設備、地質及氣候變化資源中心等,令人目不暇給,儼如一個小型博物館,但大聲不代表無禮貌,裝潢豪華不代表土豪所為,古堡也不代表是貴族專利。

「千萬不要一竹篙打一船人,一般人覺得直資中學就是財雄勢大,其實是大眾誤解,我們也有拿綜援的學生獲得學費全免。」上任四年的中華基金中學校長區光榮感慨地說,現今社會的仇富氣氛濃烈,導致公眾對直資中學產生不必要的偏見。

創校十四年的中華基金中學,屬英文直資男女中學,提倡「立根中華文化,開拓國際視野,五育並重,發揮個人潛能」,辦學團體為中華歷史文化教育基金會,「2000年我們開校時選擇了直資模式,當年全港只有三間,不是傳統名校轉型而來。」區校長的開場白已嘗試解答記者內心的疑惑,「許多人覺得直資中學財雄勢大,不錯,我們可收學費,但其實是按政府每年的平均津貼計算出來,所得收入同一般津校差距不大。」

記者訪問前跟一般人的見解差不多,以為直資學生非富則貴,區校長不厭其煩地解釋:「直資中學由免費到每月六千幾元都有,很多學校收四、五千元,我校每月收一千三百多元,有數得計,學費收入相當有限,而且簽約時政府規定,學費的10%以上必須運用在獎學金和學費減免方面,拿綜援的學生也能入讀。」2008年金融海嘯後,中華基金中學決定減收學費,與港人共渡時艱,可惜傳媒往往對好人好事不感興趣。

「基於社會和輿論壓力,我們也不敢貿然加學費,同樣要面對成本壓力,(政策)好得意㗎,你本身學費定得低,之後申請加價反而難度更大。」區校長對一般人的誤解,只能一笑置之,「港島地皮貴,我們話就話係千禧校舍,卻是最細的千禧校舍,開校時面積只有5555平方米,尾二那間都大過我們千多平方米,地方不夠用,惟有自行籌款200萬元,2003年興建了一個戶外操場,但中間隔了另一間學校。」

學習理念與馬雲相同

區校長憶述創校時困難重重,像是不可能的任務,「最初收的學生平均成績是band 3.8(當時是band 1至5),你想像到多麼不容易,當時我是副校長,我們的座右銘是『不能以往日的方式來教未來的孩子』,不斷說教的方式不合時宜,學生也聽不進耳。學校必須加強同學生討論、輔導,我們採取雙班主任制,三十班就有六十名班主任。」阿里巴巴集團主席馬雲在清華畢業禮演講時提醒學生,畢業證書只是一張紙,鼓勵學生終身學習,與區校長的理念不謀而合。

「學校特色是於中一及中二課程中加入增益課程,訓練學生基本共通能力,放棄了金工、木工和家政,教導學生批判性思考。」學校設有二十七個聯課活動學會組織及四個制服團隊,學生必須選擇加入一至三個學會,增益課程主要為中一二學生而設,集中加強學生的專題研習、語言、學習技巧、創意、領袖培訓等。

站在獎盃庫內的區校長,為學生成就感到自豪:「我們不想同學死讀書,學校的排球隊、女乒乓球向來保持上佳成績,中銀紫荊盃的全港男女校排名,近十年有八年躋身前八,平均三四人就有一人入選校隊,而且校隊代表必須品行良好。」中華基金中學利用射箭訓練學生的集中力,過往更有同學揚威國際短道速滑,在體育發展方面,不在乎是否冷門項目。

「時間會變,核心價值永不變,學校須培養學生有承擔、誠信、責任感、禮貌、服務社區及正面的價值觀。」區校長承認新高中令學校肩負的責任愈來愈重,「高中生的接觸面窄了,中英數通外,多數人就選修兩科,我校盡量在初中階段起擴闊學生的眼界,這才算真正的通識,而不是為了試卷上的通識。我覺得毋須每科做專題習作,所以每年做一個綜合性大型習作,由一名老師帶六名學生,叫project-base learning。」

雖然區校長讀化學出身,但對時代的理解別有一番見地,「資訊科技發達,有調查說讀IT學生升上大三時,課程內容已過時,證明教育行業不能因循守舊。」

「我們現在說『四代同堂』,就是寫信、通電話、寫電郵,到今天的學生是用WhatsApp、Line和微信溝通,社會不同了,小孩都是一個起兩個止,導致個人主義橫行,不懂與人相處,家長太過溺愛小孩是普遍現象,最壞情況是家人說DSE考得不好就去外國升學,試問學生怎會知恥近乎勇,就算離開香港也要抬高頭行出去。」三言兩語,區校長道出當下年輕人的致命傷,再用輕鬆語調針砭不良風氣,「我個人好反對補習,補習社經常強調教你考試技巧,計我話,考試哪有技巧,你 不讀書的話,什麼神功都是徒勞無功。」

教出全港六分一的A

隨着社會轉變,教師的難處有增無減,區校長說:「以前別人說老師是優差,假期多福利好,今天連的士司機也說『你哋做老師幾慘,而家啲細路好難教』,教育工作要有使命感才能孜孜不倦走下去。」記者問他使命感何時開始?他直言:「老老實實,小時候我沒想過入行,畢竟自己鍾情化學,讀化學的來來去去就是做化驗師之類,但畢業後到9月還未找到工,開始心急。」

「當時有位師兄在私校教,要找『替死鬼』,他準備轉去官校,又不想賠錢,就對我說『反正你未搵到工,不如你來教住先啦』。」區校長就這樣入了行,「第一日去到教中六,發現一個班房竟坐滿六十人,點名也要十多分鐘,唉,呢鋪肯定辛苦,惟有硬着頭皮做下去。」

「那一班五十九個男,一個女,第二日,連那個女生也退學了,」區校長的說話讓記者噗嗤一笑,但設身處地會想哭,「再看全班成績表,六十個學生加埋得一個C,多是D同E。」然而,區校長勇往直前。「當時為了餬口,教完日校再教政府的夜校,上班時間曾經是朝七晚十一。」區校長愈教愈起勁,兩年後轉往官校。

「幸運地,政府派我去皇仁書院,一晃眼就十七年。」他清楚記得第一天返皇仁的情景,「學生見我是新老師,劈頭便問『阿Sir,你邊間學校轉來』,我說了校名後,全班足足五分鐘鴉雀無聲,沒人吭過一句。」

「官校舊時的不成文規矩是,新老師教中六的話,翌年就會被科主任裁走,一年後,校長召我入校長室,說收到一封學生寄來的信,心知不妙,我就搶先說『我已盡了力』……殊不知校長下一句是『你唔使驚,那封信是讚你的,他很喜歡你』……」

「結果我執教的兩班成績標青,可說是有生之年教得最好的學生,那年化學科A-Level我教出來的distinction佔全港六至七分一。」區校長說時金睛火眼,明顯有團火,「許多醫生、教授、律政司都是我教出來,叻學生很醒目,你教得好不好他們一眼分出。」

世事如棋,中華基金中學的創校校長周錫昌乃區校長的中學純數老師,「當周校長去皇仁做副校時,碰巧我又去任教,既是朋友又是師徒,更是上司下屬,我從澳洲讀完碩士回港,他找我來這兒拍住上,也許我倆都積極發展資優教育,方向一致。」

當年皇仁的一名學生今日成為區校長的家庭醫生,有一天,他把往事說出來,「阿Sir,你知唔知我哋點解當日全場靜晒?」

「不知。」

「我們當時心想,為何學校會派出一名來自某某學校的老師來教我們?」

「哈哈。」

「路遙知馬力,我們後來才知道阿Sir的實力。」

最後,區校長一再強調做人應敢於嘗試:「記得這兒開校時,臨時加插了中二,他們雖然是其他學校不要的學生,但經努力後最終也取得不錯成績,最近見過他們,有些也成為專業人士,所以千祈別有未打先輸的心態。」光榮,不是視乎獎盃有幾閃、有幾重,而是你能挺胸入場,昂首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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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潘天惠

攝影︰郭錫榮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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