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藝術教母解放自己

「行為藝術教母」瑪莉娜阿布拉莫維（Marina Abramovic）於英國舉辦首個大型個人展覽，也是Royal Academy of Arts誕生255年以來，首位能在主展廳舉行個展的女藝術家，地位非凡。

「人們總是害怕簡單的東西，害怕痛苦、死亡，所以我做的事情是向觀眾展示這種害怕，利用觀賞者的能量把我的身體推上極限，然後在恐懼中解放自己。」瑪莉娜說。

行為藝術（Performance Art），分為「偶發藝術」（Happening Art）和「身體藝術」（Body Art），一般具備4大基本元素，包括時間、地點、藝術者行為、以及與觀眾交流。這種藝術形式通常不經排練，無法重複，藉製造「事件」開啟觀賞者、參與者及創作主體之間的「當下」關係。

現年76歲的瑪莉娜，生於前南斯拉夫，父母是共產黨領袖鐵托擁護者，信奉東正教，年幼時，她受嚴苛軍訓式教育，從未得到媽媽親吻和擁抱，也許是長大後性格反叛、特立獨行的因。「痛楚一點也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我被這種感覺灌醉了，那一刻我找到了自己的媒介。」她在自傳《疼痛是一道我穿越了的牆》中寫道。

任由處置

瑪莉娜畢業於前南斯拉夫貝爾格萊德美術學院，再赴克羅地亞薩格勒布美術學院進修，上世紀七十年代出道。

1974年，她在意大利拿玻里完成驚世駭俗的行為藝術表演《節奏0》（Rhythm 0），測試人性黑暗，挑戰人體極限。她在現場擺放72件物品，包括唇膏、手槍、小刀、釘子等，把自己身體麻醉6小時，在意識清醒下任由其他人「處置」，她甚至已簽文件，保證不向任何人士追究法律責任。

起初，在場人士不敢輕舉妄動，隨時間推移，人性醜惡一面漸漸浮現，她受了傷、流下淚，差點命喪槍下，如今這場玩命行為藝術表演，被視為當代藝術史最瘋狂一頁。「如果將全部決定權交到公眾手中，你就離死期不遠了。」話雖如此，她沒半點後悔。

自1975到1988年，瑪莉娜與當時男友兼德國藝術家Ulay合作無間，作品大膽前衞，創出無數經典，迄今仍為人談論的還是1988年「分手之作」The Lovers︰ Great Wall Walk。兩人在中國長城兩端步行90日，途中曾經短暫相會，然後向左走、向右走，用行動撰寫「失戀詩歌」。

2010年，瑪莉娜穿起長袍，坐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一張木椅上，靜靜凝視每名坐在對面的觀眾，作品名為The Artist is Present，每星期6日、每日8小時，為期3個月內吸引逾85萬人入場「朝聖」，為一睹教母風采。有人淚流滿面，有人喃喃自語，有人微笑蹙眉……行為藝術沒紙張等作為媒介，藝術家與觀眾化為「作品」本身，是表演的一部分，後來也拍成紀錄片《凝視瑪莉娜》。

治癒心靈

2014年，瑪莉娜移師倫敦蛇形藝廊再接再厲，進行一場「藝術性社會實驗」，將自己置身空無一物會場，花64日時間，與超過13萬粉絲無聲對望，當中包括一代性感尤物、荷里活女星莎朗史東（Sharon Stone），並拍成另一部紀錄片《512小時》（512 Hours），她說：「我花了25年才累積到足夠勇氣，實現這個漫長計劃，我在作品中付出一切。」後來，劇集《色慾都市》（Sex and the City）第二季其中一集，也仿效同一橋段向其致敬。

2019年，瑪莉娜再次在同一場地倫敦蛇形藝廊，推出全新媒介行為藝術創作《生命》（The Life）。

表演時間為19分鐘，以容積捕獲（Volumetric capture）和混合現實（Mixed reality）技術，觀眾透過VR眼鏡，能看見穿上紅色連身裙瑪莉娜的全息影像。我思故我在？作品背後寓意──假如藝術家真身不在現場，觀眾又能否感受到她的存在？

步入古稀之年，瑪莉娜仍未停步，2021年底於烏克蘭基輔為「娘子谷大屠殺」八十周年創作《哭泣的水晶牆》（Crystal Wall of Crying），牆身高3米、長40米，裝上93顆未經加工石英晶體，材料源自烏克蘭礦山的黑煤，藉此作為以色列「哭牆」延伸，期望人們能夠反思戰爭的可怕，也盼望前來者獲得治癒心靈的力量。

時至今日，不少人仍對行為藝術嗤之以鼻，認為是「扮高深」，甚至嘲笑行為藝術家「無聊」、「呃飯食」，卻壓根兒沒想過，大多數行為藝術家都另有正職，或靠畫畫、雕刻等維持生計，想呃口飯食，其實都不容易。

撰文 : 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