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張愛玲《談女人》

看舊文章，最有趣是看到價值觀的轉變。張愛玲散文《談女人》應寫於四十年代上海。文章開首，她即表明：「新近看到一本專門罵女人的英文小冊子叫《貓》。」

作者無名氏，在序裏寫道：「一個剛和太太吵過嘴的男子，上床之前讀這本書，可以得到安慰。」閱此，讀者可以想像到小冊子主要內容都是貶低女性。

西方人稱「陰險刻薄的女人為貓」。今時今日，這詆毀稱呼已遭淘汰，皆因中外都有不少貓奴，得罪女人事小，詆毀貓咪事大！散文中，張愛玲沒註明哪一句出自小冊子，哪一句是她自己看法。不過，無論是不是她寫的，恐怕她都贊同，不然，她何必要引用？

自相矛盾

張愛玲沒引述女人如何像貓，倒有將女人跟狗作比較：「婦人與狗唯一的分別就是：狗不像女人一般地被寵壞了，它們不戴珠寶，而且──謝天謝地！──它們不會說話！」談女人，少不免環繞愛情。文曰：「對於大多數的女人，『愛』的意思就是『被愛』！」可是，「如果你答應幫一個女人的忙，隨便什麼事她都肯替你做；但是如果你已經幫了她一個忙了，她就不忙着幫你的忙了。」換句話說，「女人的報恩只有一種：預先的報恩。」

往昔，女人經常被斥為：又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女人對男人的要求往往自相矛盾的。文中有此一說：「如果你不調戲女人，她說你不是一個男人，如果你調戲她，她說你不是一個上等人。」還有「女人不喜歡善良的男子，可是她們拿自己當做神速的感化院，一嫁了人之後，就以為丈夫立刻會變成聖人。」

心理分析學專家稱之為「雙綁」（Double bind），即擲毫，公她贏，字你輸。女性獨有的邏輯：她錯，都是對的；你對，都是錯的。文曰：「女人往往和丈夫苦苦辯論，務必駁倒他，然而向第三者她又引用他的話，當做至理名言。」還有「《貓》的作者說……（女人）要人家把她們看得很嚴重【註】，但是她們做下點嚴重的錯事的時候，她們又希望你說：『她不過是個不負責任的小東西』。」

易起疑心

這句話至今仍然是對的，「你疑心你的妻子，她就欺騙你。你不疑心你的妻子，她就疑心你。」男人逢場作興，可能瞞到妻子。若有小三，很難瞞過妻子，因為女人容易起疑心，且有第六感。

文中這句話：「你向女人猛然提出一個問句，她的第一個回答大約是正史，第二個就是小說了。」相信是翻譯來的。可是，「若是女人信口編了故事之後就可以抽版稅，所有的女人全都發財了。」便可能出自張愛玲手筆。

「女人品評男子，僅僅以他對她的待遇為依歸，女人會說：『我不相信那人是兇手──他從來也沒有謀殺過我！』」其實，不只女人如此，男女均如是，否則就不會有「曹操都有知心友，關公都有對頭人」這句話。另一句亦男女皆然：「無論什麼事，你打算替一個女人做的，她認為理所當然。無論什麼事你替她做的，她並不表示感謝。無論什麼小事你忘了做，她咒罵你。」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早說過，女人不大用腦，「女人不大想到未來──同時也努力忘記她們的過去──所以天曉得她們到底有什麼可想的！」還有「多數的女人說話之前從來不想一想。男人想一想——就不說了！」女人不能守秘密，「如果一個女人告訴了你一個秘密，千萬別轉告另一個女人──一定有別的女人告訴過她了。」

以下指控，占飛不敢斷言對錯，「女人恨起一個人來，倒比男人持久得多。」另外「正經女人雖然痛恨蕩婦，其實若有機會扮個妖婦的角色的話，沒有一個不躍躍欲試的。」張愛玲不忘在文中為女人的缺點辯護：「女子的劣根性是男子一手造成的，男子還抱怨些什麼呢？女人的缺點全是環境所致。」她又說：「此時此地我們也可以找到完美的女人。完美的男人就稀有……完美的女人比完美的男人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