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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7日

張綺霞 訪談錄

導演黃慶勳最怕觀眾不明白特技安排

過去3年經歷多波疫情,各方運作停頓,但就算在本地社交措施最嚴格的時候,電影《斷網》依然堅持不停工,導演黃慶勳笑言,工作人員要兩個兩個站在一起(限聚令)。「那時電視台也不能拍劇,全港只有我們在開工。」很多街景場面無法取得許可,一些場地拒絕借出,幾經辛苦終於完成。

電影聚焦網絡犯罪故事,利用大量CG特技塑造出一個可被人看見的元宇宙,成本不輕,上映後,這些CG場面成為電影最大的爭議點。黃慶勳多次強調,戲裏的特技是想觀眾理解複雜的網絡運作,才有此安排,「我們最怕觀眾不明白」。

《斷網》首映不久,不少評論已經在網上出現,有人從電影呈現的CG網絡世界聯想起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電影畫面,亦有人指可媲美電影《天機:富春山居圖》或同樣由郭富城主演的《殺人犯》。這次訪問在首映前完成,當時黃慶勳雖然未知這些評價,也提到自己拍攝網絡犯罪故事仍在摸索階段,期待觀眾能入場後討論。「只要有人願意提起作品,無論是不是讚好,都會有人看。」

電影故事簡單,講述黑客入侵金融機構後造成全港銀行系統癱瘓,郭富城和林家棟飾演的電腦專家及任達華飾演的警察鬥智鬥力,從網絡世界的衝突蔓延至現實世界的追殺。

黃慶勳表示,劇本當初找上他時,並非這個模樣,「若果真的跟劇本拍,就變成純正的動作港產片,不如嘗試別的方向,便決定加入更多特技場面,讓人物走入網絡世界。」

製作團隊用大量CG把入侵與反入侵、洗黑錢、破壞銀行系統等網絡行為形象化,例如在元朗南生圍取景,打造一個「網絡森林」,將網絡對決變成有形的打鬥。「如果是真實世界,他們只是對電腦打code,我們想讓觀眾更明白當中過程,不只是聚焦拍攝屏幕。」

他指出,網絡犯罪很複雜,呈現出來的畫面相對簡化,「就像洗黑錢過程,他們要預先把錢放在箱中,可是仍未可以動身離開,等對方的時間剛好對上,才能取走金錢。走的時候要找到對的戶口,通過對的門才能離開。過程中行為會留下不少痕跡,又要安排一些人去清洗痕跡。」

做副導演逾20年

在資料蒐集期間,黃慶勳訪問了多位電腦專家,希望讓故事背景更豐富。「劇本本身沒有太多關於網絡的東西,我們加入很多人們如何用網絡陷害或拯救他人的情節,每個場口盡量加入網絡相關內容,例如尋人或追殺可以透過駭入車cam去做。」

他們在2020年開拍,剪接好之後又補拍,遇上疫情衝擊兩度停工,「剪了半年,再開始搞特技。」到完成時已經接近兩年。嚴苛的隔離措施增加拍攝難度,不少機構拒絕借出場地,申請拍街景亦困難。「賴雅妍(台灣演員)來了3個月,真正能拍的時間只有數天,很慘。她有一場戲在警署報案室拍,我們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她又要趕着走,最後索性搭景,拍完後我捨不得拆。有些錢就是這樣花掉。」為了縮短時間,他們只能在室內簡單布景下拍攝,用後期特技加工補足畫面。

在實境中加CG特技對他來說也是挑戰。相關場面估計花了約一千多萬元,他笑言不敢問監製實際數字,「總之做到,公司又能接受就好。(這個決定冒險?)公司願意給你機會嘗試就不怕,當你需要新方法去表達故事,是需要有一些資源,希望觀眾能有另一種官能體驗。」台前幕後幾乎全都起用本地團隊,做特技的亦是本地公司。「幾間一起做,因為時間很趕。」

現在網絡銀行成趨勢,保持系統安全是一個難題,因此就算是內聯網的維修人員也不能隨便進入,除了密碼,更有操作限時。電影構想有一個被AI設計的病毒,沒有防毒軟件能阻擋,為了解能突破網絡銀行的重重關卡,黃慶勳訪問過設計防毒軟件的人,發現這並非天方夜譚。

「設計病毒和設計防毒軟件的都是同一類人。有些為了讓別人買軟件才會設計出病毒,或者會設計出無人能破解的病毒去要挾人。病毒是不能防的。」他並非想嚇到觀眾不用網絡,只是希望大家能看得緊張刺激,「這也是商業娛樂片的目的」。

拍完這套戲之後,令他更重視保存電腦私隱,「我一向沒放太多東西上網。了解網絡犯罪後,枱頭電腦基本上不放任何東西,剪完的片都放進USB或者外置硬盤,關掉電腦就拔掉,把它鎖進櫃中。從前我會用商場的WiFi,現在明白他們會收集很多資料,非必要也不連線。」

黃慶勳任副導演超過20年才坐正,第一個做導演的作品是自己構思的《麥路人》(2020)。電影獲香港電影金像獎10項提名,也讓張達明贏得最佳男配角獎。這次《斷網》劇本並非他創作,屬於商業片,是黃慶勳的新嘗試,他自言仍在學習中。

他從小熱愛看戲,一直沒機會入行。在酒店工作了一陣子後,他聽到在廣告公司做製作助理的同學準備辭職,馬上自薦,替補其位置,從而認識到什麼是拍攝。

憑分場找到投資者

黃慶勳做了一年多廣告後有機會涉獵電影,為《男兒當入樽》、《醉拳III》等任助理製片,然後轉去導演組。此後多年他擔任副導演,什麼類型的戲都拍過,曾輔助林嶺東、杜琪峯和徐克等知名導演,卻沒想過自己來拍。有次他在雜誌上看到有關「麥難民」的報道,一個故事慢慢在他心中成形。「恐怖片易開戲,但我不想第一套戲就拍這類,想拍我較有感覺的題材。」

他寫了8張紙的分場,還未有完整劇本,便到處找投資者,「故事全在我腦中,可以隨時講解。」最後成功說服對方,合作多年的導演鄭保瑞願意為黃慶勳任監製,是能順利開拍的原因之一,今次《斷網》同樣由鄭保瑞監製。「有他在,投資者較放心」。

黃慶勳指出,香港市場小,成本高的電影都以在中國大陸上映為目標,《斷網》也不例外,「我們已經習慣了審批,知道哪些東西能說或不能說。如果只在香港上,應該無法開成,幾個影帝、搭景、特技,成本很高。」

他認為,電影市場慢慢再次興旺,除了觀眾支持,也因為香港有不少導演人才。有了香港電影發展局的首部劇情片計劃,新導演開戲機會大增,「多數是已經有完整劇本」。另外香港亦有一群非常有心和有經驗的副導演,他們最熟悉拍攝運作。「我們那年代多數紅褲仔出身,到新一輩的,普遍都是大學畢業。」不少有經驗的副導演都沒有參與首部劇情片計劃,而是拿故事直接找投資者,「因為大家已經認識其說故事的能力」。

在行內多年,黃慶勳感謝家人一直支持,坦言起初他們也不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以為他是演員,後來才慢慢了解。這些年來他結交了一批行內朋友,拍戲時他們會來探班,「我拍《斷網》時許多地方不太肯定,會叫他們來看看,給些意見。」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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