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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23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再開飯再反枱

賣座電影《飯戲攻心》仍在公映中,香港藝術節的重頭節目,舞台劇「《飯戲攻心》踏台版」則在上周公演。約135分鐘的舞台劇,「一間屋、六個人、五餐飯」的大龍鳳,換上大部分新演員、新布景,氣氛也大有分別。

最後大佬道出一家人「愛中有恨」的全新台詞,在電影中極力掩飾的那份悲劇調子,終於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來了。

「《飯戲攻心》踏台版」由電影導演及編劇陳詠燊親自參與,戲的橋段觀眾耳熟能詳,不過,當大佬陳鴻由歌手兼演員周國賢飾演,二佬陳禮則由《媽媽的神奇小子》梁仲恆擔綱,與留任演三佬陳熹的陳湛文,這三人組已極富新鮮感。原因是,周國賢只43歲,與兩弟的年齡差距收窄了,三兄弟的感情,便由電影中「長兄為父」(這句電影對白當然不會在舞台劇出現)的父子情,變成既是兄弟亦是朋友關係。

再者,三位女演員廖子妤、黃呈欣和胡麗英,分別飾演大佬前度女友Monica、現任紅顏知己阿Meow,和三佬廚神女友Josephine,三個角色也來個大翻新!Monica更麻甩,阿Meow沒講半鹹不淡的廣東話,與大佬成為靈魂伴侶,Josephine也不再惹笑。

 

情理之中

換句說話,整台戲的氣質也變了,陳詠燊並不甘於把電影「翻譯」為舞台劇,在舊瓶換上新酒,效果很不俗。一家人五餐飯的衝突,許多場面、對白和衝突,為這批新演員重寫。

電影版因應某些演員而來的特色場口,差不多全去掉了,換來的是,舞台上六位演員各自的風格和特點,陳詠燊不惜重寫人物性格、關係和背景,以求令戲更聚焦。他把阿Meow與大佬寫成早已相識,大佬是缺乏才情只求搵食的廣告導演,使她對他的觀察和感情,更非常到肉;最大改動是梁仲恆演的二佬,梁在三男中最生猛,操着美式英語口音的廣東話,假扮番書仔,演繹因母親改嫁而從此失去了自我的「池中之龍」,他崇尚住在九龍塘豪宅,結果是搬到「與九龍塘一脈相連的……大圍」,正好是個人命運悲劇象徵。

《飯戲攻心》電影美術總監張蚊,繼續為舞台劇擔任舞台及服裝設計,為整個劇設計了唯一一個主場景:三兄弟的家,破破舊舊,大廳飯枱在台中央,背後是廚房,三兄弟的房間成品字形,分別位於台的左中右。主要戲份都發生在大廳和廚房,舞台最前端,立了一大塊玻瑰,分隔開舞台和觀眾,從觀眾席看,更像看着一個金魚缸。

舞台劇導演黃龍斌花了不少心思,令六人於一室生動而變化多端,它的挑戰性是,如何在一個布景中有各自的表演空間,整個劇的節奏和推進,要跟電影分別開來,但要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一個布景從首至尾,過場均以燈光、音樂和舞蹈形式區分開來。

在搬演過程中,一些極具效果的情節和設計還是保留下來,例如「疊字」gag,「牛扮豬,豬扮牛」gag等……也加上不少生鬼的食字gag,保持着玩字的創作特色。

不過,舞台劇看來更合乎陳詠燊劇本中,那一室困獸鬥的意念,由同枱食飯表面和諧,到反枱家變,從喜劇變為悲劇,觀眾大概也感受到,《飯戲攻心》的原構想:全在室內發生,六個演員的相互碰撞形成戲劇衝突和高潮等等,這種種舞台劇基因,今趟原形畢露。

愛恨交纏

陳詠燊亦不愧為編劇高手,在結局的大龍鳳惡鬥後,點出家庭恩怨中,肯定家人間有愛,也同時接受親情中有恨。愛中有恨,恨中有愛。這複雜交纏的主題,在電影輕輕帶過,舞台劇以大佬這獨白煞科,感覺完全迥異於電影。這固然承認陳家三兄弟的矛盾,沒能如和稀泥雨過天青,寓意上,暗示了香港人對這個家的矛盾感情。

「《飯戲攻心》踏台版」,不再是笑中有淚的喜劇,而是徹頭徹尾的悲劇,沒有再為親情勉強打圓場。台上的「有」、「福」霓虹燈牌,合起來是父親留下的店舖名字,不過,「有」字是倒置的,原來這劇一直潛在荒謬和諷刺的暗湧,只是觀眾一直相信這是喜劇,才視而不見。

從這角度,大佬抱殘守缺,二佬活在別人影子下,三佬則活在電競世界,逃避現實,Monica錯誤地跟前度分手,Josephine只懂寄人籬下,從無自己生活,而最清醒的阿Meow,一直未得到自己所愛。

這六個被命運捉弄的悲劇角色,在這次「踏台版」中表露無遺,亦不作任何喜劇潤飾。所謂喜劇悲劇,本是一銀兩面,《飯戲攻心》的電影和舞台劇,正屬好例子。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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