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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19日

余家強 千古江山

查理斯胯下之辱

英皇查理斯三世與皇后卡米拉出巡被扔雞蛋,淡然處之,令人想起他習慣逆來順受。據新書The King: The Life of Charles III揭露,小王子幼時於蘇格蘭寄宿讀書,屢次遭學長們毆打、在浴室赤裸吊起、淋冷水、摔在地上……傳統名校對霸凌事件的警戒觀念不強,幾誇張都有。

大人物早年受欺侮,自然也令人想起韓信胯下之辱。《史記》記載,鄉里中的屠戶笑韓信愛帶刀劍只因為怯:「若不怕死,就刺我;若怕死,就從我褲襠爬過。」韓信「熟視之」,爬過去。值得留意,韓信愛帶刀劍,本身潛藏鬥心,而且經深思熟慮才屈服,並非真沒所謂。後來韓信衣錦還鄉,召見仇家,竟授予官職說:「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此。」(見《資治通鑑》)以德報怨,傳頌千古。

查理斯不可能了,法治社會下,無論報德/報怨/籠絡人心,都不容徇私。他的老同窗倒至今「牙擦擦」憶述:「查理斯有私人保鑣,其他人沒有。他入學後,校規變得更嚴格。某些同學設法揍打未來英國國皇,自鳴得意。」

你討厭韓信家鄉惡霸比討厭查理斯的同學更甚嗎?可以解釋的,羞辱韓信者,斷估韓信不會飛黃騰達報復,成功率近乎零,有恃無恐;但羞辱查理斯時,眾小廝明知這是儲君,敢於太歲頭上動土,至於有點勇氣。我並非鼓勵欺凌啦。如此說來,韓信另一經典故事——淮陰洗衣老婦,在斷估韓信不能飛黃騰達的時候,無私送飯,尤堪敬佩。韓信誇下海口將來重重酬謝,漂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指青少年)而進食,豈望報乎?」日後韓信賞她千金,乃後話。

歷史很少記錄常態,反而記錄「變態」,特別的才記錄。大部分人做不成王侯將相,所以歷史專寫王侯將相;大部分人是忘恩記仇的,或者選擇性失憶,韓信卻忘仇記恩,所以歷史大書一筆。大家千萬別拿作教材,無論你想故意欺少年窮,博對方將來戲劇性以德報怨,抑或今日種下善因他日得善果,都只不過一廂情願,機會極微。施恩,最好莫望報。

還有,故事通常沒美滿結局,死亡才終極大結局。終於,韓信被控以謀反,處斬,夷滅三族。那位做了官的惡霸、那位漂母若仍在世,與內奸公賊有轇轕,恐怕難逃牽連。什麼恩怨賢愚,通通一鑊熟。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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