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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29日

張敏慧 藝文評論

鳳再來儀

今年10月,粵劇演員南鳳久休後再現身沙田大會堂演戲,引來滿堂支持客。對於這台戲,事前真的有點擔心,當看到她在鑼鼓、音樂拍和聲中,精神狀態逐漸好轉,現場滲染着觀演間的親情、長情與人情味,教人感動。

不認識製作團隊,但從雜誌得到消息,去年3月,班主離世,兒子「龍」與「駒」接手母親班政,讓4月份演出可如期進行。怎料造物弄人,那時候正印花旦南鳳忽染重病,必須長時間靜養,主辦單位粵劇營運創新會,與戲班龍駒琴弦閣—明駒粵劇團同時發出通告,那三天的戲臨時換角。

復見精氣神

一年半後的今天,南鳳回來了,剛完成兩晚演出。第一晚長劇,熱身後休息一天,跟着演《折子戲精選》的其中兩折子。

很聰明的選戲。長劇《雷鳴金鼓戰笳聲》,袍甲戲的唱念做打要求全面,充分給文武生梁兆明、二幫花陳嘉鳴發揮一己才能。

兩齣折子戲,一齣是紂王與妲己,一齣尾場是《燕歸人未歸.大婚》。《大婚》裏青年生、旦、丑、老生,包括梁煒康、詹浩鋒、梁非同、沈柏銓、梁小飛、蕭詠儀,在前輩南鳳、阮兆輝同台對戲下,體現了節奏脈動的靈敏度。雖然戲情犯駁,但旨在寓意吉祥,煞科時全台皆大歡喜。

台下反應最熱烈的,要算是《紂王與妲己.山河血淚美人恩》。本來這是舊日粵劇老倌的單支唱片曲,唱曲不好演,最考驗演員唱功,大抵這反而是被選中的緣由。

梁煒康演紂王,南鳳演妲己。妲己一次兩次三次拉腔,愈唱愈有勁。當唱到:「妾身恩怨難分,拚教血濺龍泉,願在王前求命殞。」腔由字出,粵曲梆黃調門的拉腔長達幾十秒,跌宕有致。

她精氣神回來了,戰勝倦容,誰信那聲腔出自一個尚待復元的病人!全場不光報以掌聲,更響起歡呼聲。

後輩梁煒康唱做已盡了力。內場傳來序曲與尾段歌聲,由青年演員梁非同、羅妍、鄧惠舒合唱,也聲情投入。

商君紂王無道,覆滅在即,摘星樓頭剩下帝后兩人,紂王埋怨禍水美人,妲己愛恨交煎,低首沉吟「誰是國亡負責人」。全場只有兩演員,不靠美姿帥氣,不因布景絢麗,「鎮」住觀眾的是花旦唱功實力,一種專項藝能的底氣。底氣來自信心和能力,控制音色醇美,是拉腔婉轉不造作,呼吸吞吐不吃力的氣場力量。

台上滿足感

南鳳了解自己專長,自信有足夠應付30分鐘對唱曲所需要的體能氣力。現場聽得人很舒服的是腔調韻律味道,我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反觀時下不少演員,扯着嗓門,不是刺耳尖聲,就是高頻吼聲,濫用力度,賣弄「長氣」,直待台下拍掌才「收聲」,硬是不悅耳。

滿足感來自戲台,謝幕時,南鳳與梁煒康一個擁抱,盡是兩代人真情流露。戲行藝人間那種溫情,教人尊重。

舞台是演員同觀眾分享的平台。那兩個晚上,劇場特別多拄着拐杖的長者,由親友攙扶,步幅細碎,就為記掛住久違了的老倌。我不是戲迷,但也給這群公公婆婆的長情深深打動。

古書有云,簫韶樂章奏起,「鳳皇來舞而有容儀也」。這台戲,「鳳」再舞,比喻祥瑞徵兆。班事不易為,得見台前幕後合作互助的成果,似又並非不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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