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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23日

張綺霞 訪談錄

中學開始演戲 即將「登六」謝君豪:仍想玩下去

明年3月便60歲的謝君豪工作不斷,無論是電影還是舞台劇都能看見他的身影。每次演戲他都全情投入,深挖每一個角色,賦予戲中人更多內涵和人性,他自己從中亦有很大得着。

由中學至今,數十年來他演過無數角色,笑言「仍想玩下去」。「我想演更多能觸動自己的人物,這是最好玩的事。每個角色都為我帶來不同東西,有時能反思自己,刺激思維;有些可以投射自己,幫助總結自己,甚至是宣洩自己。就算是面譜化角色也有另一種好玩之處,愈多東西玩愈好。」

每一次接工作,謝君豪都是以自己對角色的感受為先決條件。「要我心動,有感覺才有興趣挖掘下去,有些是令你感嘆,例如《濁水漂流》中滄桑的越南難民;有些是令你發笑,可以是跟自己很接近,例如即將上畫的電影《過時.過節》中平凡的父親;也可以是和自己很不同,例如《拆彈專家2》裏面的反派。演員對這方面比較敏感,很容易就對人的不同特質有共鳴。」

為角色感到難受

《過時.過節》講述一個充滿矛盾的家庭,他在戲中飾演父親阿真,謝君豪對這角色的第一個印象是:「怎麼這個人這樣廢?」他哈哈大笑起來:「整天不作聲,老是被罵。」

故事講述阿真失業後,妻子阿玲(毛舜筠飾)不斷抱怨和指摘他沒為家庭付出,阿真一直沉默,完全沒解釋自己的難處和感受,也不願意哄妻子,往往要兒子阿陽(呂爵安飾)出面周旋解圍,而女兒阿琪(談善言飾)則假裝沒有看到衝突。整個家庭經常在緊張和冷漠氣氛中,讓誤會愈來愈深,後來阿玲情緒爆發,提出離婚,阿真的情緒亦被引爆,更以刀要挾對方收回說話。當大家都冷靜下來後,阿陽離家出走,阿真堅持留在這個家庭,繼續默默承受妻子的責罵。

但故事推進到結局,這個沉默的男人原來一直細心地觀察和關心家人需要,知道無法和妻子好好相處,堅持完成供樓責任才離開,並將家人日後的生活安排妥當,至攤牌那一刻才揭露心聲。謝君豪很喜歡這個轉折:「他不懂得表達自己,但已盡量在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看到這裏,我說有得做。」

他不否認這個角色的沉默是導致家庭潰敗的原因,「沉默有時是缺點,但也是優點,證明他很專注,很務實。」

在建立角色的過程中,他最關心的一點是:角色如何找到自我價值?謝君豪推論,阿真在舊時代的職場上是很受歡迎的一類人,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雖然忽略家庭,卻因為勤勞不抱怨,很受同事和下屬讚賞,「工作是他金錢和精神上的重要依靠」。因此阿真重遇舊同事時,狀態跟在家裏截然不同,很放鬆,也能表達自己的想法,「是他太軟弱,不懂應對家中失敗。」

謝君豪繼而構想角色的經歷:時代轉變,他不懂溝通的性格被看成不合時宜,年輕的管理者入主,他因而被踢走,更感到迷失徬徨,如生命價值一下子被否定,「他的世界崩潰了,只能選擇沉默。」

沒有收入,還有房貸要清還,阿真面對人生從未有過的挫敗,渴望得到家人支持,但妻子整天埋怨他,子女不滿他多年來不管家事,讓他更為焦慮,才有那一下爆發。「我跟導演研究這個角色時,有時也感到很難受。」謝君豪說時紅了眼眶。「為何要安排阿真拿刀出來?這樣對他很殘忍。導演說:其實很多家庭都在面對這樣的事。」

謝君豪感嘆,如果家中各成員都能更寬容看待彼此的特質,第一步並非指摘對方或壓抑自己的情緒,而是主動溝通,事情能否扭轉呢?如果在最壞的衝突前大家都控制住自己,事情是否不會發展至無法挽救的地步呢?「雙方都退一步,等情緒過去,可能就沒事了。但那一步其實很難退。」

回到家什麼也不做

愈投入故事中,謝君豪愈為戲中每一個角色揪心。「每個家人都想給彼此關愛,但就是無法給予,因為他們都各有自己的性格和障礙,長久以來關係累積的感受導致如今的行為,就差那麼一點點,無法突破關口,一起跌入惡性循環。」

最後電影安排了一個不完整的和解,卻突出各成員的成長,尤其是父親修補關係的努力,「很多事情他不強迫別人去做,認為對方舒服就算,反而他是一個明白人,知道給人空間的重要。這個角色真是……」他頓一頓,換了個語調說:「可堪回味!」

作為一個丈夫和父親,謝君豪自言很同情阿真,「很有感觸,當然我家裏不是這樣相處。哈哈!」

他笑言,男人和女人在溝通上經常有分歧,需要耐心應對。「男性很不喜歡在家中表現自己是個弱者,覺得自己在外面工作得那麼辛苦,回到家裏仍被人不斷囉嗦,一定會扯火。這個角色也有火,但他按捺着。男人很多都靠工作尋找自己的價值,家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休息、需要寧靜的地方。」

謝君豪指出,如果工作忙碌時家中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自己會無法應付。「我回到家什麼也不做,也不想外出,哈哈!幸好得到家人體諒,願意分工合作。」

他覺得,在親密關係中相處,最重要是從正面看待事情,接受對方就是這種性格的人,選擇包容,發掘對方的可愛之處。「希望觀眾看完這故事之後,明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獨特個性,更接受彼此。」

而現實中,謝君豪和家人關係一直很好,他形容自己性格隨和。「最重要是講道理,不要被怒氣帶着走,憤怒的時候不要說話,一說出口很可能就會傷害人,而且雙方都會記住,沒有辦法收回。我經常提醒自己冷靜一下,等怒氣過了才再溝通。」

街跑不怕被認出

千禧年之後,謝君豪開始頻繁地到內地工作,但近來不少港產片都見其身影,讓人覺得他將重心轉回香港。

他笑言自己一直都有在港演出,只是疫情關係,所有作品發布時間堆在一起,「例如《明日戰記》已經是2017年拍攝的電影」。

無論工作多忙,他都定下每年至少做一套香港舞台劇的目標,「很多時都多於一套」。如今他正密集排練,準備下月演出香港話劇團新作《天下第一樓》(12月3日至11日,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此劇原為何冀平所寫的普通話劇本,後翻譯為粵語,講述知名北京烤鴨老字號「福聚德」老掌櫃因病退位之後,兩個不成材的少東開始將家業敗壞,幸得外援盧孟實(謝君豪飾)臨危受命,將生意轉虧為盈,卻惹來少東的妒忌,展開一場鬥爭。

謝君豪曾經是香港話劇團首席演員,多年後回歸,又碰上疫情,他感觸特別多。

為了演出能順利完成,他比從前更注重健康,「排練和演出完不要周圍去,不要去飯局,否則不小心感染就連累整個劇組。」他一直有做運動,平時也會街跑。記者問,可曾在滿頭大汗非常狼狽時被街坊認出?他笑說從未發生:「我做運動的地方只有很多阿伯在晨運。」

回顧自己多年的演戲路,無論是扮演《南海十三郎》中的江譽鏐,還是後來其他電影中的大小人物,他都拿捏準確,樂在其中。他自言很幸運,經常有不同角色找上他。「這些角色不只是背景性格不同,外貌也有很大差別,有時觀眾不太認得那就是我,我覺得很不錯。」

化妝:JulieH@jlab

髮型:Billy Hai@The Attic

場地:FWD House 1881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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