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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18日

陳頌紅 麗都美識

那一瓶淺水灣的沙

我有一個小瓶子吊墜,瓶子裏面,裝着淺水灣的沙。

兒時,父母常帶我和妹妹去淺水灣游泳。那時不懼水,套着充氣泳圈,拉着父親的手,便跟着他游出浮台。浮台上的陌生人向我豎起拇指,讚「小女孩很了不起啊」,我便仰起下巴,自豪地笑。淺水灣有我自覺了不起的回憶。

初戀時,男友帶我去淺水灣曬月光。拍拖時大家都是窮學生,只能去麥當勞買套餐,不過重要的並非食物,而是情趣。雖然天氣好熱,才坐十分鐘已經汗流浹背,熱得我在心裏埋怨「為什麼不挑秋天才來」,但不要緊,薯條味蓋過了汗臭味,汗臭味掩蓋不了浪漫氣味。後來終於明白上天旨意,夏天要來,是因為一個月後我們已分手,等不到秋天。淺水灣有着我短得離譜的初戀回憶。

感情最好的閨蜜有一位超級節儉丈夫,即使知道她一直想去淺水灣酒店吃吃逛逛,也從來不肯破例陪她去,怕花錢。某年她生日,我訂了露台餐廳跟她午餐。她邊吃邊流淚,說我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害我要不斷找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淺水灣有我與閨蜜姊妹情深的回憶。

淺水灣和山頂,都是我在香港最愛的地方。分別是,在山頂欣賞香港,總有萬千感慨從心底湧上喉嚨,愈覺得香港美便愈難過,心情會激動,胃會翻騰。

淺水灣則不同。尤其是秋冬時分遊人不多,可以在沙灘上漫步,讓軟綿綿的沙子擁抱雙腳,慢慢吸收整個身軀的重量,彷彿也吸掉大半煩惱。再聽着柔柔海浪聲,調整呼吸,很容易放空。

去年冬天去了四次淺水灣。每一次行完回家,鞋子內外,甚至襪子褲腳都有很多沙。把它們清理出來後,滿地都是。本來要扔掉,忽然覺得沙子很幼很美,便通通裝進一個舊藥丸瓶。之後到處搜尋可以存放沙子的容器,無意中發現一個繫着長項鏈的小瓶吊墜。從此,無論身在何方,淺水灣的沙都貼近我心臟,偷聽到那些沒說出口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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