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影帝李康生中風後走向大眾

金馬影帝李康生從影31年，是名導蔡明亮最常合作的演員，蔡曾說「他的臉就是我的電影」。而李康生一直渴望突破，尤其2014年小中風引發歪脖子的怪病，更有輕生念頭，復元後他改變了生活方式，亦多了參演商業製作，最近在侯孝賢擔任總監製的台灣電視劇《良辰吉時》擔綱。

李康生說話語調很慢，蔡明亮曾形容他為「不爭、不張牙舞爪」的人，愛靜靜觀察。被問到走過病痛的體會，他思考一下總結：「生命無常，要好好認真過日子，不能虛度，因此更想多拍點作品留在人間。」

李康生最初是由拍電視劇出道，1991年他正準備重考大學，在電玩店做兼職，碰上剛看完電影的蔡明亮，對方認為他有演戲才華，邀請他參演電視劇《小孩》，隨後再演出其1992年電影《青少年哪吒》，一演多年，成為蔡明亮最常用的演員，助其在多個影展中獲得重要獎項，他自己更憑《郊遊》奪得金馬獎最佳男主角。

獲發「護身符」傍身

相隔31年，李康生再度回歸電視圈拍劇，除了拍攝時間較長，他也沒有特別不適應的地方。而且這次是用電影的規格來拍電視劇，團隊都是拍慣電影的，合作起來沒有難度。「台灣現在的電視劇算是在突破的發展中，有百花齊放的感覺，各種題材都可創作或播放，這一次能夠參與拍攝非常開心。」

雖然這次劇集由侯孝賢擔任總監製，但李康生表示侯只是統籌角色，更深刻的是與曾獲金馬獎提名的導演黃熙合作。這次故事是黃熙自編自導，李康生看過劇本後很喜歡，覺得很有追看性才決定接拍。「跟以往的電視劇和電影都不太一樣。覺得這個導演是鬼才。」

《良辰吉時》演員陣容鼎盛，除了他還有張艾嘉、吳大維、楊祐寧、謝欣穎等人。全劇共7集，分別由7個故事組成，並以一隻詭異的木偶猴子串連。故事發生於一個虛構的城鎮「太平市」，每集都與生死、輪迴、果報等議題有關。第一集從一場喪禮開始，死者生前安排好喪禮一切，子女仍互相推搪責任，連穿壽衣、送死者火化的儀式都要由飾演殯儀師的李康生代勞，看似任勞任怨的殯儀師，卻總讓人覺得摸不清其想法，神情帶着陰森和計算。接下來的多個故事看似獨立，其實有不少線索互相扣連，最終指向一個更大的謎團。

劇中場面很多都在殯儀館、火葬場等發生，他透露劇組曾遇上不少怪事，但自己天生「八字重」，因此也沒什麼親身經歷。而在事前他和劇組都做足拜神儀式，不但請師傅做法事、替他們淨身，每一個人更獲發護身符，至拍完才帶回家燒掉。

為了解殯儀儀式，他事前曾到殯儀公司實習，了解當中工作。他在劇中亦飾演另一個角色紙紮舖老闆，染上金色和銀色頭髮，戴耳環，像典型的「台客」。他笑指這些對他來說都是新嘗試。

李康生過去甚少拍商業片，許多演員都屬首次合作，例如是吳大維，「我也算從小時候看他的電影長大，雖然他沒大我幾歲但出道比我早，他是ABC，演法較美式，我拍藝術片出身，有時覺得他（演得）較誇張，每次看他演戲都會想：怎麼會這樣？心裏打了個問號，（和他對手戲）常不小心就笑場。」

他笑言，經過這次後，自己的表演空間開拓不少，從不同演員身上學習更多。「每個演員都有不同的出身背景，演法因而不同，他們帶給我不同刺激，對我將來演更多商業電影很有啟發。」

劇集借奇幻的生死故事來說人生，李康生感嘆道：「生死是人生必經的課程，生老病死每個人都要走一輪，要在這個世上受一些苦，才會知道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在哪裏。」他歷經波折，對生命的體會更加深刻。

與蔡明亮合作多年，他每次演出都很傳神，尤其擅長展現低下階層小人物的掙扎。就算沒有對白，只是用長鏡頭拍他在走動、站立或吃東西，其情緒力量已很大很動人，使他成為蔡明亮電影的靈魂人物，拍攝多年，終在2013年獲金馬獎肯定。

不希望虛度生命

得獎後，他參演蔡明亮與雲門舞集合作的舞台劇《玄奘》，前往歐洲演出，在劇場中他身穿紅袈裟，以極緩慢的動作步行兩小時，重現玄奘取經的狀態，是精神和體力的一大考驗，演出前卻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中風，半身癱瘓，西醫叫他住院，中醫要他放棄，但他堅持抱病上台，靠針灸恢復部分活動能力，一步步走完玄奘的艱難道路。

中風引發脖子舊患復發，歪向一邊，完成演出後他到處尋訪名醫，但都找不到病因，有醫生建議他接受昂貴的開腦手術，但不保證可解決問題，讓他沮喪，最後也拒絕提議。如此折磨了數年，他患上抑鬱症，一度萌生輕生念頭，最後靠針灸並戴頸箍、改善生活作息等慢慢痊癒。治病過程受盡折磨，被蔡明亮拍下，剪進電影《日子》中，作品獲柏林影展泰迪熊評審團獎。

治好病後，李康生搬到山中過着深居簡出的生活，戒掉以往愛吃的鹽酥雞、燒烤食物，養獒犬、流浪貓、錦鯉等，閒時去潛水、泡溫泉。在事業上，他有了不一樣的想法，不希望虛度生命，想多拍電影，因此接多了不同類型的演出邀約，「我希望能拍點不同的東西，跟以往的藝術電影較悲苦、小人物的角色不同，讓觀眾看到不一樣的李康生。」

他最喜歡看周星馳的喜劇，一直渴望能拍笑片，之前到內地拍電影時，被導演肯定他有喜劇演員潛質，要為他量身訂造劇目，對此他很期待。他自嘲道：「可能我講話的方式和語調節奏較慢，他們都覺得很好笑。每次看着屏幕都笑到不行。」看似嚴肅的他，其實很喜歡笑，例如在這次拍攝中，副導演替他走位時不小心放了一個響屁，在場的人都笑成一團，到他拍時每次都忍不住笑。「我只要一笑場，就像被點了笑穴一樣，接連拍了5 take都不成功，一想到他放屁的情景就笑個不停。為了不讓自己笑場，我是捏着大腿演完，把大腿都捏瘀青了。」他戲內戲外都歷盡苦楚，因此更深信幽默的必要。「喜劇能讓自己和觀眾人生過得快樂一點」。

他未來希望商業和藝術片種雙線同時發展。「藝術片我仍會拍，商業片只要劇本不太差都會接。我覺得演員應以不同方式、不同發展空間來做表演，不能被局限在『蔡明亮的演員』裏。」商業或藝術，在他來說只是觀眾接收方式有別，沒高低之分。「商業電影比較大眾，多些觀眾看得懂，藝術電影較需要耐性看，要去思考和想像。」問到哪個演起來更難，他覺得藝術電影較易演。他笑說：「台詞不多，不用那麼辛苦去背，我只要站在畫面裏，那個角色人物已經成立。但是商業電影可能需要花多點時間做功課，比較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