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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5日
塞納河兩岸二手書墨綠櫃，綿延超過3公里。九百多個有篷書檔，每日賣4萬多舊書古董書、大量印刷品明信片。凡是紙印，總可以說「翰墨香飄」吧？不。
英文只平淡地譯為Bookstall，法文乃Bouquiniste。源自十五世紀弗萊芒語「小書」（boeckîn）、德文「書」（buch）。追源溯流，竟與氣味不佳的雄性老山羊（Bouquin），扯在一起，可不那麼雅潔溢香吶。
「書囊應滿三千卷，人品當居第一流。」真讀書人，妙書奇書孤本善本，焉能不靠淘舊書攤？我收藏的1957年中國藝術代表團初訪巴黎場刊，極其精緻，就是河畔發現的。京劇名伶杜近芳的《三岔口》，那時風華正茂。
「新橋」舊書商Jérôme Callais，首如飛蓬，詩人鬍鬚。不拉大提琴改賣舊書，已然三十載矣。你上網便查到他，因為是「巴黎舊書檔文化協會」主席。檔口立一紙板，上書：「閱讀使人不那麼蠢貨。買書吧。」詼諧得緊，顧客口味多采。以毒舌著稱的電影明星，向他訂一本小說《幼兒園》。奧朗德總統翻閱《巴黎之陷落與解放》，抱怨書太殘舊了，空手離去。法蘭西學院文學翰林Jean Dutourd，與他聊天盡興。一日某輛軍警護送豪華轎車，在旁停下，走出衣冠楚楚老先生。原來是巴西總統，追尋青春回憶來了。
新冠肆虐封城前，外國人萬里迢迢，來逛書攤。有毛頭小子，手捏一張寫錯的地址：「新門」——法文「橋」跟「門」混淆了。也有大導演史匹堡，歡歡喜喜淘走了地質學家著作——定居海外領地新喀里多尼亞上校出版的《洞穴學大全》。大儒伏爾泰《書簡》云：「一本書有多糟，沒什麼可打擾它；一本書有多好，所有國王都不能壓垮它。」無奈黃背心和這場大流行，趕走遊客，很多書商被迫改為網售。我的退休軍官書癡朋友，心儀的書改向亞馬遜訂購了。
為保存這文化象徵、傳統行業，巴黎市政府又再分配空出來的書檔。截止日期前，可嘆平日來申請的約60人，這日竟只有十來位候選者，報上大聲呼籲〈SOS舊書檔〉。謝天謝地，市政府不收一毛錢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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