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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5日

羅啟鋭 無覓處

冰雹裏的歌

乍暖還寒間,天色陰晴不定,一忽兒烈日當空,一忽兒又霧慘雲愁,人心一樣,惶惶然不可終日。今個下午,我正貓在家中發呆,後山深處,忽地就傳來「沙啦啦」幾下巨響,毫無預警地灑下一陣接一陣的冰雹來,神出鬼沒,連天文台好像也沒有怎麼報道。

我一直喜歡冰雹的英文名字,Hail Storm,從天而降的歡呼聲,似一群頑皮的小天使,偷偷溜到天國的後院嬉玩,讓我想起第一次經歷冰雹的情景。

那時候,我們在河南的一個軍用機場上,搭建了一堂偌大的布景,方圓幾百里的一大片空地,什麼都沒有,在火燙的太陽下,極目所見,人物與景物,都熱得虛幻浮晃,像電影裏那些神秘的來客一樣。

然後,毫無預兆地,一陣緊接一陣鋪天蓋地的冰雹,便「乒乒乓乓」地降下了,就像千萬片冰白的石塊,有些外表渾圓,有些凹凸嶙峋,漫無目的地投向人間。

這些冰雹打在身體上,沒頭沒腦的,還真有點疼痛,大夥兒慌忙尋找藏身的地方,有的躲在貨車底,有的躲在布景下。

我躲進一輛舊款的空軍戰機內,只覺機身上下,正承受着敵人無數發的子彈襲擊,果真是槍林彈雨,「呯呯嘭嘭」的吵耳非常。大夥兒雖然處身於同一輛戰機內,相互間也聽不到對方的說話,只好像那些戰場上的士兵一樣,用手語交談。

隔着駕駛艙的玻璃看出去,整片灼熱的空地上,鋪滿了半透明的雹塊。在太陽下,反照着景物不同的倒影與顏色,層層疊疊,東歪西裂,構成一幅幅翻轉過來的天地倒影,修補過後,再次縫合起來,非常的奇幻。

大夥兒用手語談着談着,慢慢地,居然不再害怕了,甚至對這些雹塊,有點喜歡起來。從一兩個精壯的小伙子開始,陸續有人爬出掩護的地方,走進赤裸裸的天地去,張開雙手,在雹雨中,來一個痛快的冰雹浴,渾身上下承受着冰雹的敲打,竟有一種夾雜着冰冷與灼熱的快感。

就是這樣,各人踏着一首各自心中喜歡的旋律,也許是《十面埋伏》,也許是《高山流水》,也許是《將軍令》,也許是Singing in the Rain,在鋪天蓋地的Hail Storm中手舞足蹈。

我記得那一天,就像今天一樣,我但覺千頭萬緒,愁來無方,心中哼着的是,Let Him Without Sin Cast the First St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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