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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29日

沈一一 異人獨白

沒有勇氣寄出的聖誕卡

我們修理部四人組難得下班後仍會約在一起晚飯,只因這是一頓餞別的晚餐——為快將移民美國的「青春豆」而慶祝。

這家名叫鴨都的餐廳開在香港仔舊大街一端,另一端正是我就讀的培德英文夜中學,它算是香港仔最高級的食肆;穿過大門,先踏上一條鋪上綠色地氈的樓梯,才到達甚有情調的二樓——燈光柔和,播着輕音樂,每張枱放有一束小黃花,客人來時,還會點亮枱上那根小洋燭,枱與枱之間留有寛敞的距離。

空虛失落

「這裏似乎更適合情侶前來談心。」在這種氣氛下,「青春豆」很自然地放輕聲量:「我們四個男人應該光顧九記大牌檔,炒幾個小菜,點幾支啤酒大醉一場,才是過癮。」

不過,我們總認為這是一場「最後的晚餐」,應在柔和的氣氛下進行,或可更配合離別的感覺。

這頓飯的主題既是為「青春豆」餞行,所說的都是環繞他去到美國後的生活。

「怎樣也好,過去之後,最重要的是多認識幾個鬼妹,甚至娶一個當老婆,那才叫真正的移民呢!」「健碩男」調侃他。

談笑間,總感到「青春豆」難免帶點傷感,這次舉家別去,跟香港的人和物便是天各一方,就算努力保持聯繫,時間必定把一切情誼沖淡,這種空虛失落的感覺我是明白的……

自從離開大伯、離開秀茂坪32座10樓那些玩伴之後,便再無聯絡。

有的,只是每年同樣收到阿芳寄來的聖誕卡,暫時共有5張,每張都是寫着:「流水不因石而阻,友情不因遠而疏」。

而我,同樣藏有5張聖誕卡,每張同樣寫着「真的很掛念你,可否給我一點半點音訊」,地址全是阿蕙的住處:九龍秀茂坪32座10樓911室。

不過,我全都沒有勇氣寄出,只是偶然翻開這些漸漸變黃的思念,看它是否還有生氣;可以預計,積存沒寄的聖誕卡不會止於5張。

分開,除了天各一方之外,更差更難堪的是,有天終於知道彼此原來已是陰陽相隔;阿蕙,這刻到底你會是哪種情況?

大家聊着聊着,竟牽扯到我讀書的事宜。「奇怪,你上下學期的考試,怎麼同是考到第二名?誰個把你壓住?」

「不能說是人家把我壓着,我停了十年,考第一的女同學十年前早已完成中學會考……」

「那更奇怪,早已完成會考,怎麼又來重讀?」「青春豆」滿臉疑惑。(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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