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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30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十七世紀之全球化

不知大家有沒有看過電影《畫意私情》(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 2003)?此片改編自小說,藉十七世紀荷蘭畫家維梅爾(Johannes Vermeer, 1632-1675)一張同名的畫,虛構故事。電影的情節和對白全部都是子虛烏有,但攝影、導演手法,乃至女主角施嘉麗祖安遜(Scarlett Johansson)的演出都十分出色,值得細心品味。

在十五世紀的地理大發現後,歐洲列強紛紛派船隊全球探險及掠奪資源。荷蘭擺脫西班牙佔領後,獲不少新教徒資本家移民。荷蘭的商船走遍全球,從南、北美洲運銀和煙草到亞洲,交換中國的香料、絲綢、茶葉和瓷器,運回歐洲,獲利甚豐。這是第一波全球化,荷蘭得益最大。1602年,六間公司合併為荷蘭東印度公司,成為全球第一間跨國公司,並創立全球第一間證券交易所。

荷蘭的經濟繁榮,影響及於畫風。十七世紀荷蘭黃金時代的畫家,不再像文藝復興時代的畫家般畫古希臘和《聖經》的神話英雄,不再畫新興貴族,而畫城市的布爾喬亞、居民和勞動者。倫勃朗(Rembrandt)和維梅爾都是表表者。後者大多數作品的畫中人都無名無姓,男的以職業和身份稱,如《地理學家》、《天文學家》。女的只稱為婦人、女子,如上述《戴珍珠耳環的女子》(1665)。畫中少女不知何許人,看樣貌、頭巾和衣着,不是富家女,未必是中產者,卻戴着一隻閃亮耀眼的珍珠耳環,可見當時荷蘭人的「富庶」。維梅爾作品的背景大多是家內居室,擺設了來自全球的奇珍異物,牆上掛畫,反映了那個時代荷蘭布爾喬亞家的樸實無華,畫中人受過教育,有文化品味。

物阜民豐

卜正民(Timothy Brook, 1951-)是加拿大歷史學家及專研明史的漢學家。他在《維梅爾的帽子》(Vermeer's Hat: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and the Dawn of the Global World)書中,借維梅爾的畫講十七世紀全球化的歷史,趣味盎然。

《台夫特海港風景》(View of Delft, 1659-1661)。維梅爾生於台夫特,荷蘭東印度公司成員之一的所在地,物阜民豐,中產者也能享受到各地運來的商品。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在《追憶似水年華》中曾說:「我第一次於海牙見到《台夫特海港風景》時,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畫作。」普魯斯特無疑過分誇張,但畫中台夫特天晴海靜,藍空白雲彷彿象徵荷蘭前途一片光明。

維梅爾只留存34張真跡,有他親筆簽名和寫上日期的只有3張,《地理學家》(The Geographer, 1668)是其一。畫中人穿着當時流行的日本袍,華麗的外衣放在桌上。他手按着書本,書桌和地上放了地圖及航海圖,櫃頂放了書本和地球儀——這是十七世紀初有識之士及布爾喬亞家中必備之流行物,以示追上時代——眼睛望着晴朗的窗外,彷彿思考着什麼。

《持天秤的女人》(Woman Holding a Balance, 1664)的年輕孕婦,穿着皮毛綑邊的外衣,手拿小天秤,桌上放了銀幣,首飾箱打開,溢出不少珍珠和黃金,牆上掛了《最後審判》的畫。有論者認為:這反映了荷蘭的布爾喬亞新教徒的內心矛盾,一方面累積黃金、珍珠、銀幣等等財物不少。另一方面,畫中孕婦雙手沒戴上戒指,頸沒名貴的項鏈,渾身沒珠寶,衣着樸素,莫非害怕注重物質和炫富會在最後審判受罰?

興衰綑綁

卜正民一邊寫當時歐洲列強怎樣從南美和墨西哥的銀礦,搜刮白銀運往中國和歐洲,一邊寫全球貿易帶給明朝的困局。1550至1700年,全球氣候冷化,農作物失收,瘟疫頻生,威尼斯也受牽連而衰落。歐洲列強更需要靠全球貿易挽救本土經濟不景。在中國,崇禎帝於1627年登位,冷到海南島也下雪,農作物產量大跌,貧窮鄉縣不時發生饑荒,糧食不足導致物價騰飛,城鎮居民生計大受影響。茶葉、絲綢及瓷器產量大減,無法從對外貿易中得到大量白銀。加上朝廷要應付滿清侵擾,用兵需財,唯有加稅,繳稅需白銀,白銀供不應求,價格飆升,農民無法繳稅,飢寒交迫,唯有鋌而走險,民變頻仍,最終崇禎自縊,滿清入關。

明朝滅亡的原因很多,白銀帶來的經濟衰退,只是駱駝背上一根草,未必致命。但卜正民認為:全球化將各國的興衰綑綁在一起,已無可置疑。大明錯過了全球化的列車,滿清拒絕上車,最終為中國帶來百多年的大災難!

圖片:網上圖片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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