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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18日

譚淑美 訪談錄

男女裸模 赤裸告白

近年流行裸辭、裸婚、裸考、裸遊……以至內地幹部退休後不再擔任公共職務的「裸官」,但最原始的裸體,一般人對於在陌生人面前寬衣解帶,還是感到尷尬、難堪、不自然。人稱「小丁」的廖雁寧(Siuding)與李俊俊(Lesshunter)則例外,他們皆是香港體模社的成員,小丁更是創辦人。

無獨有偶,兩人都認為裸體是最天然的行為,情況就如貓狗沒穿衣服一樣,我們不會對一隻裸身的貓投以奇異目光。在以下訪問,他們將探討何謂身體自主,也會暢談當裸模的經驗及想法等。

 

Lesshunter:想360度了解自己

原名李俊俊的Lesshunter有多個身份,他是已不太運作卻沒有解散的樂隊觸執毛的結他手,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斜槓族」(Slash)。首先,他自言主要收入來自虛擬貨幣,除了買賣,他也有「掘礦」,「這是一份正職的收入」。此外,他還跟女友經營素食私房菜及做紋身師,「我最近還租了一塊農田,準備開拓成農場,種有機食材。」訪問那天他差不多晚上10時才忙完,並趕到葵涌一幢偏遠工業大廈頂層──那是此稿面世時已完結的「體會」展覽現場。

他是「體會」展覽的參展模特兒之一,「我大概在4年前參與體模社的活動,當時大家是預訂了一艘船,開到一個無人的小島去……」早於十多年前他還是一名平面設計學生的時候,他已畫過人體畫,「這是繪畫最基本的功夫,因即使你在畫一個有穿衣的人,你也要了解他的骨骼結構,否則作品總有瑕疵。」他畢業後,就成為了一名兼職人體模特兒。「那時我大概是19、20歲吧」。為了賺錢也為了藝術,「我對自己的身體一向都感到興趣,我想知道不同姿勢的狀態。只有這方法,我才能360度了解自己,或從別人的作品去看自己。」此外,他一直想做紋身師,擔任人體模特兒令他更了解身體的結構。「我從小已很想了解生命,生而為人是很難得的,我不想浪費了這個體驗。」

在所有被畫的經驗中,他印象最深的是英籍居港藝術家Simon Birch,受《時代雜誌》的委託,為Lesshunter與觸執毛其餘成員畫過一幅裸體畫像。「在所有成員中,只得我有當人體模特兒的經驗。我很快脫衣埋位,但其餘成員是有點忸怩。後來Simon說:Don't be a pussy, just take off your clothes!這激將法令大家都豁出去了。我想講的是,人一出生就是光着身子來的。衣服有個形容詞,名為遮羞布。但我對於自己的身體不感到任何羞恥。」

 

對於商業合作,Lesshunter指自己沒有什麼底線,「唔係太殘酷或帶歧視就OK」。他暫時沒有推過任何與裸體相關的工作。

應該不會性興奮

最尷尬的問題,問他有沒有試過工作時遇有身體(生理)反應?

「有試過的,主要是溫度問題。」他坦白地回答,強調那是自然生理反應而已。

參與活動時,望着異性的裸體,會否有性興奮?「這很視乎你是用什麼心態來參與,由於活動不是與性相關的,所以你應該不會有這種感受。」

香港是否應設裸體區域?「我曾經看過一個調查,指若一個國家不太保守的話,那麼該地的性犯罪率會相應偏低。我已忘了數據是怎樣,但那個偏低的比例是很高的。劃有裸體區的地區,是較先進的國家。每個地方都需要有這樣的區域,當然同時也要保障一些不想見到別人裸體的人。」他一口氣說。

對於早前有兩個裸女在巴士內擺甫士的照片流出,他的反應是:「假如她們有意讓大家見到這些作品,是沒有問題的。但假如她們沒有刻意公布照片,而是被某人惡意流出,就是對當事人的極度不尊重。」家人對他擔任裸模沒有意見,「我的伴侶對我參與這些活動也完全沒有問題。她自己則不夠膽也不想參與。」他說跟女友拍拖兩三年。

他身上七成肌膚已紋身,赤裸時也像穿了衣服。「小時看電視動物頻道,動物一出生就是光着身子的,人為何不可?」

 

小丁:身體就是你的衣服

訪問現場的牆壁盡是剝落的水泥,一些角落露出鋼筋,呼應着掛在上面的光着身子的男女黑白照。而在攝影師拍照時,小丁毫不猶豫就把黑衣脫去。

穿好衣服的她坐下來訪問時介紹「體會」展覽:「拍攝的最初,我們由融入大自然,到慢慢用身體構成不同的雕塑、風景。參與的模特兒有23人,有男有女,也有跨性別者,年齡由BB到60歲都有。」她指其中一人為傷健人士,年約五十多歲,是一名書籍出版人。「他是半身扭曲的,而很多人的觀念—— 在普通人的觀念,傷健人士是不能做人體模特兒,因大家一向以為模特兒應該要有標致的身材,或至少是完整的身軀。但從我或者一些畫家的角度看來,他們是可以的,尤其畫家更可以藉此畫不同的身體。對於這位傷健人士來說,他可從別人的畫紙看到身體的不同角度,明白到自己也可以好靚。他的故事鼓舞了他身邊的傷健朋友。」她創辦的體模社,每周都定期向某畫室提供裸體模特兒。

小丁本身是一個平面設計師,而她作為人體模特兒已逾10年。

 

她繼續介紹,人體模特兒的工作,大致分兩類,第一是畫室,第二是攝影。

因攝影更真實地把裸像記錄,因此她不諱言「較多人先由畫室的模特兒做起」。但也有參與攝影創作的裸模,不想被分配到畫室工作,「因有些人覺得要維持一個姿勢太長時間,很累。」

拒扮被姦殺女屍

她自己已很少在畫室當人體模特兒了,反而常跟攝影師合作,由攝影師拍攝她的裸體,她因要更多自主權,所以很少收費。「畫畫較單向,攝影則可以跟攝影師商討拍攝角度。」她也會接商業性質的裸體攝影工作,但不是每單都「為藝術而犧牲」。她想一想道:「試過有個MV,找我扮一個被姦殺的屍體,但我拒絕了。」她的想法是:「那個MV有很多被殺的女性影像,主角係男性,穿了衣服。我不明白屍體為何不能有男又有女?男主角點解可以着衫?」

另一次是某套電影,製作人找她扮演一個喝醉酒的女子,在廢屋中脫衣跟某男演員纏綿。「我沒有接這工作,因為我不想別人將裸體與神智不清混淆在一起。」她堅定地說。

身材均勻的她,指自己從不因要當裸模而節食,「很多人覺得我在宣傳裸體,其實不,我是宣傳身體自主。我們已搞過一些關於身體自愛的工作坊,這些是要穿衣的,你必須先愛惜身體,才會有身體自主。」她鏗鏘地道。

原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加入體模社,入會前要經過「思想洗禮」。

「每個想來做裸體模特兒的人,我們都會叫他們再三考慮。第一步,我們先跟他們吃飯,從中講解畫室的工作性質(初階段較常安排想加入的成員去畫室工作),也會問他們為何想暴露身體。我們亦會跟他們說,如何與藝術家畫一條界線去保護自己,例如有些人要求他們與畫家要有適當距離,不可拍攝留記錄,或者接受拍攝但不能做某些部分的特寫,拍攝時要有模特兒的朋友在場等。當大家都有足夠的了解,我們才會為他們安排工作。」她以清脆的聲音說。

實際操作有很多細心的安排,「若是他們第一次做,我們有人帶他們去,假如他們臨時不想做,帶他們去的人,能即時代替那人做那次工作。」但她肯定地說,「我們從沒試過遇到有人甩底的情況,我想主要原因是畫室是有薪工作。至於攝影的,甩底的情況倒是有的,但我相信只因攝影是義工,所以較容易甩底。」因法例規定,做裸體模特兒,除了嬰兒,否則必須年滿18歲。

撇除法例要求,她覺得18歲以下是否都應有身體自主?

「是的,但我們也無法確定未夠18歲的人會否被誤導。」她對此議題不置可否。那外國有天體沙灘,香港應否仿效?「有梗係好啦,但香港這方面的文化未成形。」她沒能下定論。

早前有兩個裸身坐巴士的少女的照片在網上瘋傳,新聞以「網民起底批評離譜」或「犯法」來做標題,她聽後立刻說:「這是兩個受害人的新聞,社會着眼點卻在於她們的行為而非她們的照片被公開?」但事實是此行為可能犯法,嚴重者有機會被監禁?「我們要從是否有人惡意流出照片去看事情。」小丁高聲道。

她現有一個拍拖5年的男友,男友負責今次訪問的統籌。他是因小丁的裸體照片而在網上認識她的,但他沒有太多參與裸體活動,指自己較多做「保安」的角色,今次不願上鏡。他說話溫柔,「有時唔夠人,佢會被屈(裸體)嘅。」她指一指男友。自然地他不介意女友這愛好,「對我來講沒有感覺,只是有衣服及沒穿衣服的分別。」

尾聲小丁說到對有穿與沒穿衣服的看法,她總結:「身體就是你的衣服。你見到一隻貓,不會覺得貓沒穿衣服很奇怪吧?」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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