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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23日

潘天惠 訪談錄

太古工業城長大 甄洵芝細說昔日筍福利

往事如煙,回味無限,英資太古集團(Swire Group)是一代港人的集體回憶,也見證了小城工業轉型和蛻變,立足香港150年,不禁令人感慨時光飛逝。

撫今追昔,似水流年,重溫當年舊照片,由人煙稀少的小漁港,發展到車水馬龍的大都會,儼如記載了香港前世今生的百年寶鑑。

處境已變,情懷未變,一位當年在太古工業城(即現今太古城所在)居住的街坊、曾就讀太古小學的五十後港人甄洵芝(Joe)穿越時空,訴說人情味滿瀉的舊社會。

「因為爸爸在太古船塢上班,我們一家九口有機會入住員工宿舍,每月租金幾十元,住到幾百呎的無柱單位,更有獨立廁所和廚房,當年是非常舒適的居所。」上世紀五十年代,講求人多好辦事,甄洵芝在家中排尾二,有四兄一姊一弟,「還記得宿舍樓高10層,位置就在太古城洞庭閣,對面是西灣河警署。」

 

集團打造小社區

那是本港開埠以來首個大型工業城,起點可追溯到1870年太古來港開設首間辦事處,4年後展開航運業務,逐步打造由船塢、糖廠、汽水廠和宿舍等組成的小社區,高峰期一度聘請逾5000人。昔日的良心老闆多會關顧員工的起居生活,社區內應有盡有,員工俱樂部、運動場、戲院、酒樓和泳池一應俱全。

太古小學創辦於1923年,由太古斥資興建,前稱太古義學,最初只是簡陋的紅磚造成,位於工業城內,1947年易名為太古漢文學校,1966年搬到基利路校舍,1977年再改名太古學校,2002年才搬到英皇道現址。雖然學校已成為津貼小學,但太古基金依然每年提供資助,並派代表參與校董會。

「我在1969年畢業,經歷過兩代校舍,第一代紅磚屋校舍就在太古可口可樂廠、現時鰂魚涌街市附近。」幾十年前的校園生活,甄洵芝記憶猶新。他曾任母校校董,銘記校訓「誠信儉樸」,「現今校舍環境優美,禮堂質素在東區數一數二,經常有團隊借用舉辦活動,而且校風有禮、樸素、低調,自小受潛移默化,我永遠記住要誠實做人,以誠待人,連自己的辦公室也掛住一個『誠』字,別人信得過你,就喜歡同你交朋友,自問朋友不少,相識滿天下。」

甄洵芝在律師行任事務律師逾30年,主要負責樓宇買賣等,也是扶輪社創社社員,「其中一個女兒同樣在太古小學畢業,後來獲派第一志願,升上民生書院,新學年將升中五。」

提供小學讓員工子女入讀只是太古其中一項福利,社區內的員工診所,費用全免,要知道當年看私家醫生大概是5元,而一碟乾炒牛河才8毫子,可想而知,免費看私家醫生是一項很不錯的福利。

「舊時真是每家每戶都中門大開,晚上照樣打開大門睡覺,就像《七十二家房客》一樣,鄰里關係和睦到一個點,借鹽借油等閒事。」小朋友最緊要玩得痛快,甄洵芝印象最深始終是遊玩設施:「(太古工業城內的)酒樓和影院開放給公眾,但員工福利俱樂部有齊足球場、籃球場、乒乓球場、泳池等,完全自成一個自給自足的小社區,當年真是絕無僅有!」

「一張戲飛2毫子,如非全院滿座,小朋友隨時可以掹衫尾入場,最記得是看《如來神掌》和《白骨陰陽劍》,哈哈!」甄父朝早8點前出門,5點後回到家,累不堪言,他通常隨哥哥入影院,長大了就帶弟弟睇戲,「爸爸始終是做體力勞動工作,回來都全身散晒,兩父子很少機會睇戲。」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小朋友最大的娛樂就是運動,「太古」曾經是本地足壇兵工廠,出產過多位球員如前東昇天才鎖匙人黃達財、前東方中鋒梁金發、與胡國雄做過隊友的程永健等。

「太古足球場每年都舉辦不同比賽,其中施懷雅盃(Swire Cup)是各部門之間的角力,質素甚高……小時候覺得名字怪怪的,大了才知道原來是英文翻譯過來。」甄洵芝曾是足球健將,司職中場,踢法與個性一樣勤於跑動,瞻前顧後。

「我自小就喜歡足球,當年球場非常墟冚,太古也培育了不少甲組球員,記得梁金發最初是代表寫字樓部守龍門,之後在東方才轉為中鋒。」甄洵芝是前傑志預備組,也踢過丙組,即使沒有走上職業路,但也算是踢而優則教,考獲亞洲足協教練牌,有六七年執教東區和南區,更成為教練監察員,「監察員不是教教練,但要監督他們不能在教波時講粗口或着鞋唔着襪。」

他很健談,聲如洪鐘,但說到今日本地足壇,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不是誇誇其談,做運動幾十年從未試過抽筋,全靠後生踢波,反而我教過的中學生,落場10分鐘就賣老抽(抽筋)……見到連愉園都欠薪,下季港超分分鐘剩下6隊,怎能不唏噓?」

設一流乒乓球場

除了足球場培育了本地球星,乒乓球場也在歷史上留下了重要的一頁。「當年太古乒乓球場屬全港一流,地方闊落,5張頂級乒乓球枱,連中國第一個乒乓球世界冠軍容國團也是來自這兒訓練,並經常與張五常一齊練波,可說是一時佳話,可惜我未見過他本人,我哥哥就見過他的英姿。」說着說着,他忽然記起自己曾代表太古小學打乒乓球升中盃,每日放學都與同學仔爭枱打波。

香港經濟在七十年代中期騰飛萬里,太古船塢和糖廠相繼關閉,甄父在七十年代初退休後搬出宿舍,把十幾萬退休金用來購入筲箕灣金華街一個700多呎單位,他直言以父為榮:「爸爸能說流利英語,升職加薪也快,福利比人多,中午他在船塢旁的紅磚屋用膳,裏面的大餐廳都是只招待大班和高層……還記得爸爸的家訓是做人要『不貪不謀』!」

談到生命中影響最深的一個人,他不假思索就說:「一定是媽媽,母愛最偉大,含辛茹苦湊大7個仔女,當年沒有長輩幫忙,印象中她要一邊揹住弟弟,一邊幫馮強鞋廠造鞋賺外快!而且,90歲仍當我BB,經常提醒我別要吃太多肥膩食物,真是無微不至,never say no,哈哈!」

甄洵芝長大後也住過太古城和康怡花園,直至短暫離港,「九七前外父有點擔心,我們就移民溫哥華,但3年後便後悔,回流香港,畢竟人生路不熟,況且九七後馬照跑、舞照跳,離開了才感受到香港的美好,1999年就回來定居。」

生於斯、長於斯,當年的慘綠少年眨一下眼,笑看風雲,人生美滿,快樂隨心,「就像我在扶輪社一樣,做律師幾十年問心無愧,無非都是想幫助弱勢社群,助人自助。」生性樂天的他笑言:「別人看我皮膚白白,都不相信我踢波、教波,我就是遺傳了媽媽的天生麗質,暴曬後會脫皮,但不會變成黑炭,哈哈!」

快樂童年,快樂人生,或許這就是太古留給香港一代人的最好印記。

撰文:潘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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