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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5日

余家強 後不變期

簡體字「適應」問題

學校簡體字教育終於提上議程。支持者認為學習方便,反對者認為割裂傳統文化。

如果香港學童要兼修正體字和簡體字,就談不上方便了。如果直接只學簡體,當然割裂文化。

我想到卻是「適應」問題。

復活的復、重複的複、回覆的覆,簡體一律寫作「复」,學者一早指出構成混亂。是否真構成混亂呢?吾輩小時候測驗,最怕考近似字分辨,日後學童用簡體字就不怕。即是,寫正體字有機會錯,寫簡體字不會錯,很好啊!但久而久之,學童等於識少了字,猶如《老子》所謂,通過「絕聖棄智」達至快樂。

文化割裂

中史科考乾隆帝名字,愛新覺羅弘曆,寫歷便錯,但簡體字曆歷一律作「历」,假設學生記不清曆還是歷,寫曆包沒錯,鼓勵走精面。弘曆兄弟叫弘時、弘晝,部首都從日,只讀簡體字書,無法感受皇族命名的講究,謂之文化割裂。

「適應」一般算褒意詞吧,但有時並非好事。為求適應簡體字,我潛意識產生似是而非的自圓其說──日曆就是日期的歷程,歷史就是日曆的史實,所以相通。對於自幼只學簡體字者,复活、重复、回复,可能朦朦朧朧近乎英文字首re同一概念。那就不單筆畫,直接影響到思考了。

食家黃双如某次致電問我:「究竟里海抑或裏海?」Belinda番書女一味記得Caspian Sea。我答:「正體要寫裏海,『里』是裏的簡體。」否則無從表達這湖大得像內陸裏一個海的意思……且慢!我偶爾醒起:既然正體字裏裡相通,寫成裡海又可不可以呢?答案是不可以,至少互聯網極罕見此例。

傳統中文,也未盡講邏輯的。

含含糊糊

不知何故,利益攸關反而含含糊糊。Lend、borrow不分,一律稱借,老外覺得不可思議,我們覺得無混淆,適應了。買和賣音近,打電話落盤股票免惹爭拗,改叫入和沽,也適應了。

反過來,男娶女嫁,英文皆叫marry,我們笑老外粗枝大葉,沒深度。

諷刺在,港孩學英文時間比中文更長,會儍儍問:「爸爸你幾時嫁媽媽?」「媽媽你幾時娶爸爸?」其實是港孩適應英文的marry,要適應中文嫁娶之別倒困難。

講到尾,「適應」最重要,適應了一個系統,看另一系統便不順眼。吾輩自幼學正體字長大,可以列舉出無數簡體字帶來的問題;但在自幼學簡體字眼中,根本並非問題。

習慣成自然,今後看誰壓倒誰而已。

按:復、複、覆和曆、歷等在漢字演變史中如何分流合流,不在本文討論範圍。本文依照近現代規範化正體字,大致以《康熙字典》為標準。

圖片:網上圖片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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