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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29日

羅啟鋭 無覓處

華麗的水宴

在眾多的非洲動物中,我覺得最笨星、高貴,卻又悠然可愛的,是長頸鹿。

我第一次看見牠們,簡直嚇了一大跳,我是完全沒有想過,原來長頸鹿是高得如此驚人的,比我於此前此後見過的一切動物都要高。

那天,我們剛抵達那家非洲飯店,經過十多小時飛機折騰,筋疲力竭,「呼」一聲跌坐進那些寬大的戶外沙發,炎熱又勞累地看着眼前寬闊如十多個政府大球場的草原,正想着該喝一大杯冰凍的什麼之際,毫無心理準備下,一頭長頸鹿便從樹林裏,優雅地緩步出來。

就像我們小時候念的《始得西山宴遊記》一樣,但見牠怡怡而行,漫漫而遊,一副柳宗元流浪到了非洲的模樣,斯文淡定,氣度萬千,身高竟達十八九呎,半截身子漂浮般渡過那片本也丈餘高的樹林,毛色斑駁華麗,神情不入俗世,眼睫毛嫵媚地長而密,也不知是雌是雄。

然後,十多頭同樣高大貴氣的長頸鹿,便從不知何處冒出來了,每條腿都一般纖幼修長,輕輕地踏向一個湖邊,喝水去了。

這長頸鹿喝水,還真的千般周折,首先,走在最前的原先那一頭,會得自動先放棄喝水,守在湖的附近,來回張望,以防掠食者突然殺至。

接着,這群長頸鹿開始喝水了,我這才發現,原來長頸鹿要喝水,還得如此費周章,只因牠們的四條腿與頸項,是如此細長,每段少說也有六七呎,要把嘴巴探低,觸及湖面,長頸鹿必須把四條纖幼的腿慢慢地、幾吋幾吋地往四邊滑移,直至身體低到牠們探下頭來,嘴巴能沾到水面為止。

我驚訝地看着這套動作,幾乎是一套儀式般的動作,默契地進行,直到七八頭鹿都開始喝到水,前後差不多花去半分鐘,而那頭負責把風的長頸鹿,一直守護着。

之後,有一頭先喝完水的鹿抬起頭來,站直身子,反轉過來進行那套近乎儀式的動作,把四條腿慢慢拉回、伸直,然後走到放哨的鹿旁邊,開始看守四方了,那原先負責把風的鹿才放心地交託任務,一步一步的走向湖去,重複一次那笨星、高貴、卻又悠然可愛的「喝水儀式」了。

我看着看着,簡直看得既感動又入迷,而不知那「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然後知吾向之未始遊,遊於是乎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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