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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5日

占飛 忽然文化

為了活着

我們這一代,大多有一些熬過戰火歲月的父母或祖父母。也許你還能聽到那些口耳相傳的走難故事。這麼近,那麼遠,本周六將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戰勝利紀念日」(VE Day,即納粹德國正式簽署投降書)的76周年。

就僅僅為了活着,我們的先父輩用盡各種方法延續生命。新上映的《波斯密語》(Persian Lessons)男主角,原本有着猶太人血統,但他在行刑前機智地冒充自己是波斯人,碰巧集中營有軍官想找波斯人教他波斯語,既然營中無人懂此語言,男主角就自創生字去「教」那個軍官,一天一天在狹縫中生存,捱至和平的到來。

史提芬史匹堡的名作《舒特拉的名單》(Schindler's List)有一張舒特拉要拯救的猶太工人名單,而在《波斯密語》之中,男主角則背誦了一千多個猶太人的名字。這些名字是男主角自創「波斯生字」的靈感,他們全部是營地內他所見過的人。軍官要他每天教4個字,為免前言不對後語,這樣一年下來他自己也背誦了1500個名字。

這劇本源自德國導演兼劇作家Wolfgang Kohlhaase的短篇小說《一種語言的創造》(Erfindung einer Sprache),而執導此電影的Vadim Perelman在一個訪問中講到故事除了以上述小說為藍本,當中也包含了其他聽來的二戰時期故事。這些人和事都是關於在納粹德軍的槍口下,人們如何在危中生智。他認為,人類在面對生死存亡時,能發揮的力量是無可估計的。

厭倦恐懼

不過占飛覺得最觸動的一幕,倒不是戲內男主角如何求生,而是他如何求死。一次他在目睹同伴被任意槍殺,以及他每天編造生字怕被識破的恐懼籠罩下,他驀然代替別人加入隊伍「送死」,卻被軍官一下子抓回來。軍官憤怒地問他,你為何要當別人的替死鬼?男主角雙眼通紅說:「我已感到厭倦了,我厭倦了活在恐懼之中。」

另一場戲,有名士兵一直懷疑他冒充波斯人身份而用各種方法去告密,某次那士兵拿起槍指着他。男主角這時無所畏懼地連頭也不回望一下。那種姿態就好像是,你要開槍就儘管開槍吧,反正我也活得不耐煩了。

這些情節在在增加了電影的真實感。因人們害怕死,難道就不害怕恐懼本身?

另一個看點是上帝和教堂。最初男主角是如何冒充波斯人的呢?是因為他跟猶太人被送去行刑的路上,他袋裏有份三文治,旁邊有個男人問是否可用一本波斯語書籍交換他的三文治,男主角最初不肯,後來對方講價至半份三文治,他才首肯。這本波斯語書就成為他後來向士兵展示自己是波斯人的救命草。男主角路上問那人此書從何得來?對方說是偷回來的。然後旁人說十誡之中偷東西是不該的。用偷來的東西不該,訛稱自己會懂波斯語去欺騙別人,相信在上帝眼中同樣是屬於魔鬼行為。但在一個正邪顛倒的世界裏,誰還理會哪些行為是上帝所允許的,哪些行為是魔鬼所授權的?再說那個軍官,也是迫不得已坐在那個位置,他知道納粹德軍終有下台的一天。他就是要事先學會波斯語,讓他有機會逃到德黑蘭,在那裏開一間小餐廳。

戲內至少兩次呈現一間破落的小教堂,裏面似乎荒廢良久,沒半個信徒,只有耶穌被釘十字架上的雕像,看起來絲毫無損。

創作假語

根據電影發行商的資料,戲內的「假波斯語」由一名俄羅斯語言學者發明,共創造了600個單詞,也包括少量語法。這語法模仿了「印度──伊朗語族(Indo-Iranian Languages),但同時要跟猶太人的名字有些相似之處。這些名字都是二戰被害的猶太人真實名字。諷刺的是,納粹德軍勞役猶太人時,把他們看成一件件沒有靈魂的機器。像男主角在教軍官學「波斯語」外,還要在廚房工作,那裏有很多規矩,誰的手不乾淨,立刻被人把手壓在燒紅的灶子上。

男主角跟軍官後來發展出一段地位不相等的友誼。軍官叫他不要再叫其什麼官銜,應該叫他的名。男主角說對你們來說猶太人只是猶太人,但他們每個人都是有名字的獨立個體。軍官萬萬想不到的是,他每天要「處理」掉這麼多猶太人,他卻在天天背誦着他們的名字,以為那是波斯語的生字。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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