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解鎖第一天

上星期一，封鎖了幾個月的英國開始局部解放，餐廳、酒吧、美容院、百貨公司和非必須商舖，重新開門營業。我一早在Boisdale訂了一點鐘的午餐枱，讓我可以慢條斯理坐火車入倫敦，與姪女補祝她的生日。我住的地方是那種只有幾家店舖，雖然酒吧Public House有4家，卻連High Street也沒有的小村。我要駕車或步行到鄰村Tadworth坐火車，再轉一次車才到倫敦橋或維多利亞站。散步一般到Tadworth要二十多分鐘，本來以為不做瑜伽，會有充裕時間，誰不知人算不如天算，一早醒來看見外面竟然白雪茫茫，自然打消了步行去火車站的念頭，但是要駕車，就要馬上張羅有什麼可以用來擦掉蓋着車子的白雪。結果，也不管看來有多滑稽，我找着用來掃樹葉的竹掃把，掃走Skoda前後左右玻璃窗上的雪後，一身衣服都濕了。

鐵路訊號故障

換過乾淨的外衣，開始往Tadworth那5分鐘的車程，一邊暗自讚賞自己會打算，預備了充裕的時間，不會錯過了我要的火車班次。在火車站附近泊好車，漫步往月台等車時，經過月台上的售票處，窗口外的告示寫着：鐵路訊號故障，所有往倫敦的火車班次已經取消，不便之處，敬請原諒。我問售票員，一點前要抵達倫敦維多利亞站，我可以怎辦呢。他建議我等420或460路線巴士往Epsom火車站，再轉火車出城。兩路線巴士都要等45分鐘，這時候雪已經變成微雨，站在路邊的無蓋巴士站，特別招風，心想這樣子怎麼挨差不多一個鐘呢，只好咬緊牙根，做個「闊佬」決定，自己駕車去Epsom，多花9英鎊泊車錢。

Epsom是薩里郡比較大的市集鎮，火車站附近好幾條大街，有戲院、銀行、大型連鎖店、家庭式小舖，還有購物商場，很難找到街位，要泊車就一定要到停車場，超過4個鐘就要9英鎊。Epsom火車站是新建築，購票大堂有兩層樓那麼高，寬敞明亮，不過也只是得4個月台。買了車票，再在月台上等了半個鐘，終於等到往倫敦維多利亞站的火車，看着它隆隆駛進月台這邊的路軌，我才鬆了一口氣。找到個只有三兩乘客的車廂坐下，突然覺得好累，這樣無辜的折騰了一個早上，心想如果不是要去倫敦吃午飯……不僅已經忘記等待解鎖時心焦興奮，那一刻還有點後悔安排這個飯局。可能已經太習慣封鎖的生活了，要出城見人總要諸多張羅，究竟值得嗎？當日盤算要不要搬來鄉下地方時，以為坐火車往來倫敦吃飯、去博物館、劇院⋯…都可以坐言起行，非常瀟灑。事實與想像永遠有差別，回想起來，就算沒有下雪、訊號故障的煩惱，坐火車出城仍然是個「項目」，需要付出可大可小。在封鎖下的平常日子，那個早上就會獃在家中，坐在溫室裏嘆奶茶、欣賞花園裏白雪紛飛下的草木，跟着做瑜伽，然後想看書還是雜誌，抑或上網看報紙，任隨尊便。再不然漫遊YouTube，閱讀訪問作者Philip Roth、Margaret Atwood、Colm Toibin⋯…各種題目的座談會、美國有線電視晚間「諧談」節目，以及Colbert、Kimmel、Meyers⋯…六十、七十年代Joni Mitchell、Leonard Cohen、Bob Dylan、Joan Baez的演唱會⋯…那麼多令人回味無窮的懷舊節目，在電腦前面的時間過得特別快，要達到忘我境界何其容易！

走出倫敦維多利亞火車站，陽光普照，與我出門口時地上滿是白雪的，似是兩個世界，不再後悔出城的決定。沿着白金漢宮大道走，沒有幾分鐘就看見Eccleston街口星巴克咖啡店外，行人路上的枱椅已經坐滿人，Boisdale餐廳紅色的房子就在眼前。

撰文 : 劉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