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21年3月27日

余家強 小說港

佛系推理:停擺

大學超齡旁聽生元佛狸有個忘年之交叫雪兒,是校工的女兒。單親媽媽回鄉祭祖,雪兒雙目失明不方便,交給佛狸照顧。「上次謝謝你救她一命。」雪兒媽說。

正因雙目失明,雪兒曾失足誤墮校園湖中,全賴佛狸拯溺(見本欄〈佛系推理:荷花池女鬼〉),所以雪兒媽對他很信任。

「新墳不過社,意思是第一年拜祭先人要早於清明節。你家新近哪位親屬過世了?」佛狸從員工宿舍接走雪兒,路上問。

雪兒答:「我外公。他跟姨母一家住內地,去年死的。」

她十五歲,佛狸本不該牽手了,但因為看不見東西。「盲人其實喜歡有人幫。」雪兒總不亢不卑。

回到佛狸在附近的村屋住宅,女友護生已備妥餐點。護生讀護理系三年級,比佛狸少十幾歲。雪兒媽算準護生會陪伴,才拜託過夜。

如此這般,今晚三人聊天度過。

「咦,是鐘擺嗎?聲音好特別?」雪兒忽問。

「你平時來沒留意麼?是布穀鳥鐘,還會報時呢。」護生道。

「這鐘擺特別吵。」佛狸苦笑,見雪兒感興趣,拖她去邊摸邊說:「三組鐵鏈吊着金屬松果,一組連動音樂,一組連動報時聲,中間連動時針齒輪,拉滿等如上飽發條,鐘擺左右搖,鐵鏈漸漸下垂,垂到盡頭剛好廿四小時,每天要拉一次,不方便,我只貪好玩。」

「所以,鐘身掛得高高的,讓松果有位置垂下。」護生搬餐椅讓雪兒站上去,核桃木雕刻了水車和跳舞男女。雪兒若有所思道:「我知道,我外公有一台。」

尖銳音樂突然響起,機關門彈出布穀鳥「咕咕」直叫,水車和跳舞男女一齊旋轉,是逢00分和30分的報時效果。雪兒倒沒被嚇着,佛狸扶她下來。雪兒問:「你們信不信有鬼?

「外公死那刻,家裏的布穀鳥鐘一同停止了。」

大夥兒遇過怪事不少,亦破解過不少。護生道:「你仔細說來聽聽。」

雪兒呷口熱茶道:「去年外公病危,媽媽帶我暫住姨母家。她和姨母去醫院探望。表姐要溫習高考,留家照顧我。第一天姨母打電話回來給表姐:『深切治療,我們不准一直守候床邊。醫生每天下午巡房,剛才說情況還可以。你和雪兒要乖,我和雪兒媽今晚在醫院坐過夜。』

「第二天,姨母打來哭道:『外公過世了。醫生通知,5時15分斷氣的。』表姐一驚,告訴我布穀鳥鐘恰恰5時15分。實際已經近六點,意味鐘在外公死時停止擺動。」

護生倒抽一口涼氣,望向男友。

雪兒續道:「後來姨母和媽媽說,布穀鳥鐘是外公的寶貝,專程託人從德國購得,小心打理,具靈性的,隨主人一起引退。從此,我們都不再啟動鐘擺,至今保持5時15分。」

佛狸沉吟道:「萬物有情。」

護生道:「你別嚇雪兒啦。」

「要解釋的話,也可以。」佛狸站起身。

「啊?」

佛狸走到自家布穀鳥鐘下道:「上發條的鐘,當然會停。」

雪兒搖頭道:「但怎可能正停在那時刻?」

佛狸道:「因為你眼睛看不見,不熟悉姨母家環境,又事隔已久,記憶遺漏細節。以下是我猜測。

「第一天,醫生巡完房交代病情,幾點呢?不知道,總之下午,暫不深究。表姐聽完電話之後做過什麼呢?可能你忘記也可能你分辨不出,我認為是隨手拉了布穀鳥鐘的鐵鏈。

「人類行為往往出於條件反射,表姐聽罷外公消息,很自然念及他的寶貝,反正總得替布穀鳥鐘上發條,通常一拉至盡,上飽發條不多不少可走廿四小時。

「假設之後沒再拉過。

「第二天姨母致電報噩耗,應該也在醫生巡房後吧。醫生巡房每日大致固定,表姐聽完死訊的時間,恰恰與昨日相近。由此逆推,第一天表姐拉鐘鏈很可能就在下午5時15分,布穀鳥鐘走完廿四小時,於第二天5時15分停擺,雖然含巧合成份,但機會率不低,遠較訴諸鬼神合理。

「人性容易相信靈驗,例如孩子在學校受傷,媽媽在家眼皮跳,其實選擇性對號入座。尤其親屬離世,渴望挽留,多一絲紀念,於是自行代入種種神奇感應。抬頭一看,主人死亡,鐘錶停止,無因果關係,卻足夠自我安慰。甚至乎,布穀鳥鐘真搭正5時15分嗎?因為你看不見,或者13分或者18分吧,大家先入為主,一廂情願認定15分,以彰顯外公在天之靈。」

雪兒連連點頭,幽幽道:「表姐驚得夜裏睡不着覺,拉我同房,後來想通說:『外公這麼有靈,必保祐我們平安。』

「難怪佛叔起初懶得解釋啦。佛叔的推理有道理,但我不用告訴家人。」

護生撫她頭髮道:「雪兒長大了。」

「咦?」護生道:「中間莫非隱藏醫療疏忽?醫生巡房固定,但病者怎會恰逢巡房才過世?恐怕外公心跳一早停止,醫護人員沒留意儀器顯示,到巡房發現,填當下時間做死亡時間。在內地醫院,不出奇。」她讀護理系,略聞內情。

佛狸嘆道:「倘若如此……世間盡多不平事,並非推理可以解決,還得力爭到底。」

 

小啟:《小說港》及《佛系推理》暫告一段落。4月10日起,本欄作者將以全新內容與大家見面。謝謝。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歡迎訂購:實體書、電子書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