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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0日

占飛 忽然文化

日本怪談之出租家人

在香港不停擴張的Donki可說是日本文化的縮影,在店舖的貨架上,有跟中國同樣是白米釀製卻因包裝高尚而令年輕人趨之若鶩的清酒,也有無論罐頭或蔬果包裝皆可見的「卡娃兒」公仔,再行到最頂層的最偏遠一個角落,竟然有以布簾遮擋的成人特區,由假陽具到性感內衣都有供應。

日本擁有最精緻的文化,卻同時也有最古怪的文化。最近看了一單新聞,就是日本有個小型企業的業務,竟是可租借「家人」予顧客。此事甚至拍成電影,由該老闆與他的僱員親自演出。他們接受國際媒體訪問,幫記者穿針引線找來「故仔」讓他們採訪,可是記者最後發現連這些「故仔」都是由演員假扮的!

What can I say?一個本來就是經營「假家人」生意的公司,你記者走來訪問,獲安排介紹「顧客」讓你採訪,到最後記者發現這些顧客原來是假扮的,當然影響了報道以至新聞集團的真確性,也令記者因蒙受欺騙而怒火中燒!但這個結尾,亦正如一套完整的電影般,得出這四個字——「首尾呼應」了吧?

《華爾街日報》上月有報道指,美國《紐約客》的一篇得獎文章Japan's Rent-a-Family Industry內談及的一間日本小企業Family Romance出現「假故仔」,這是《紐約客》在經過調查下得出的結論。他們沒有把文章下架,但就在文章前寫下調查結果,還說「眾演員」被撕破面具後仍不肯坦白承認云云。要假,就徹底地假下去!

親密程度界線

但那篇報道也不是通篇胡謅,因這間小企業的確存在。

其營運模式是可為身在日本的客人提供「假」家人,例如一個中年男人,因太太早逝而女兒又離家出走,就找來Family Romance提供一名「假」太太及「假」女兒。男人叫兩名「演員」早早在家裏等待他。令辛勞一天的他回家後,一開門,家裏的燈早已亮着,飯菜也預備好,「太太」和「女兒」站着歡迎他回來。「太太」做的是他最喜歡的小菜,飯後「一家三口」樂也融融地看電視,度過「平凡」的一天。上段提及的「假顧客」正是這個男人。

不少人說,日本人喜歡物化女性。但占飛的一個日本朋友說,其實日本人也喜歡把東西人化,再加上日本真是一個「無奇不有」的民族,占飛相信Family Romance確有市場。

最早聽到「Family Romance」這門生意,是因看了美國名嘴Conan O'Brien的節目(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zaXw2ztCqU&t=2s)。主持人Conan兩年多前去到日本,試用Family Romance的服務。他聘用了一個「太太」、「女兒」和「爸爸」與他在東京逛街。在節目內,當然他是極盡搞笑之能事,例如他問老闆Yuichi Ishii,他和「太太」之間的親密程度可以去到哪條界線。那個英俊的年輕老闆Ishii就說,他們只可以擁抱和握手,不可親嘴。Conan這時一臉無奈地說:「那即是跟我現在的婚姻狀況一樣吧!」Conan亦問老闆,因他童年曾被男生欺凌,他是否可以聘用一個成年男人,假扮成那個惡霸男生,然後讓他揪對方一頓以作報仇。Ishii聽後沒顯現半點驚訝的神態,反而是一臉認真地說:「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為你找一個想被揍的人!」

第二次聽到Family Romance是因德國著名導演Werner Herzog,他找來上述的老闆,與他的一些僱員,在2019年拍了一套劇情片Family Romance, LLC。由老闆飾演自己,他的僱員則做自己或扮演顧客,即是一班全素人演員。此戲暫時未有機會在香港上映。然而,從網絡看到的部分內容,已足以值得人深思。電影談及,該公司不單能提供「家人」,連狗仔隊(顧客是一名發明星夢的人)、同事(顧客是一名在公司犯了錯卻幻想由同事代為孭鑊的人)、獎券公司職員(顧客是一名曾中獎的女士,她希望透過服務令她這人生最快樂的時刻重現)都可以提供。

人愛製作幻象

電影問,這些服務聽起來好像很荒誕,但是現實的我們不是一樣經常製作幻象,來令我們在灰暗的無意義生活之中,獲取一絲能呼吸的甜美空氣嗎?例如很多人為照片修圖後才放上網,已分床而有名無實的夫婦在子女面前佯裝一團和氣……「人前人後兩個樣」是廣東一句甚為負面的俗語,然而人到底是感情動物,社會有不同階級、不同規範,誰不是「人前人後兩個樣」去生活着呢?

明天是年三十,也是大眾與家人團團圓圓吃年夜飯的日子。看到日本原來有人要付錢才能買到「家人」的溫暖,「團欒兒女,盡情燈火照圍爐」,有家人的你,還請記緊珍惜眼前人。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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