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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8日

譚淑美 訪談錄

居港16年德國語言學者 不愛豬手愛鳳爪

Robin Sackmann是一個德國人,他已在中港居住近20年。

問他,若晚餐只能在德國鹹豬手及鳳爪之間二選一,他會怎選?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他笑言自己是吃貨,連老外敬而遠之的皮蛋都吃。

早於八十年代,他已學習漢語,甚有語言天份的他學了兩年已能看《水滸傳》──「當然,我要查字典。」有着德國人嚴謹個性的他補充道。

他是一個真正的學者──他是一個語言學博士,少年時因數學考第一,覺得學夠了,於是把人生跑道轉到文科──在大學修讀語言學及漢語;在內地學了數年普通話後,他覺得自己講得夠流暢了,就來香港學多一種中國語言──廣東話。

他能說廣普雙語,也能書寫繁簡中文。

訪問地點在Sackmann位於旺角的DSLC德文學校。

官網有英文、粵語、中文。若你選擇了「粵語」,你能在他的介紹欄看到這些文字:「佢由2012至2018年間亦係香港大學嘅語言學名譽助理教授。閒暇時佢非常喜歡喺香港行山、露營,同埋喺歐亞兩大洲旅遊。」

他跟語言之間的緣份,早於中學時代開始。

最初,他最喜歡的其實是數字。「我的數學一直在班裏考第一名,既然我已能證明自己會數學,那我不想一輩子做同一樣的事情了。」他在德國小鎮Einbeck長大,「因我有一些猶太人鄰居,他們閒暇時跟我說以色列的歷史,令我很嚮往以色列。」在賺了一筆補習費後,17歲的他就獨個兒去以色列旅遊,這是他第一次學會外語,那是希伯來語。「那時我們在學校內學的外語只是英語、法語、拉丁語等印歐語系,而希伯來語不屬於印歐語,因此我覺得非常有趣。」

同時學繁體簡體

接下來迎接他的是日本語,事緣那時他在Detmold做社會服務期間,認識了一名日本女朋友。「從中我認識到日本文化,也認識了日語。我覺得日語很有趣,但日本文化不是我的cup of tea,日本人太含蓄、太客氣了。」他笑道。

由於從日語接觸到不少漢字,他隨意買了一些中文書及錄音帶,自行學習起中文來。自此以後,他就在大學修讀漢學及語言學。

八十年代中,文革結束不是很久,內地迎來第一輪改革開放政策,對當時的他來說「中國是一個神秘的地方」。

在大學正規地讀了兩年中文,他已經開始讀《紅樓夢》、《水滸傳》。

望着記者驚訝的神色,他立即補充道:「當然我是要查字典的。」在未有手機以至快譯通發明的八十年代中,像那些年的香港學生一樣,要靠部首,再數筆劃去查字典,他在半空寫字,「例如燒字,要查『火』字部首,然後數筆劃,1、2、3、……(堯)共有12劃。」

不得不提的是,他雖有語言天份,但他的成績也是靠挑燈夜讀得回來的。「除了上課外,我每天回家花5至7小時學中文。」他笑道:「所以過了兩年,我就差不多可以看小說了。」

更厲害的是,他早於那時已同時學繁體字及簡體字。

「我們的教材是用簡體字的,但若我只學簡體字,那麼我只能看近代中國即文字改革後所發表的書,但我也想看台灣和香港的書呢!」他憶述:「其實,同時學繁簡兩字,不會花我很多時間。」而他那些一開始只學簡體字的同學就慘了,「過了幾年之後,他們發現還是需要學繁體字,那就更花時間了。」

後來,他先後在長春和上海待了幾年教書。

既然日本人的含蓄性格不是他那杯茶,中國人或香港人又如何?

他想了大概10秒才道:「中國人的民族性跟德國人是蠻相似的,兩個民族都是開放、平易近人。中國人喜歡交朋友,也不會說大話──我說的是八十年代。」

他停一停續說下去:「相對來說,德國人就認為美國老是喜歡講大話,而且美國人常強調自己是世界No.1。」

中外語言邏輯性

他引述有學者指,中國人的獨立思考能力沒那麼高,原因或跟語言有關。

他指,中國曾經有着世界最先進的文明,「但明代以後中國一直在落後,你看現時的科技多從西方而來,包括汽車、火車、電腦……這跟中國的皇帝很有關係,他們注重文學、詩歌、水墨畫。若你要當官,你必須懂得文學。」

他認為中國語言的「邏輯性」的確較歐洲語言為弱。

他解釋道:「例如中文沒有冠詞、虛擬語……」他明言,在英語中我們若說「A dog was hit by a car或The dog was hit by a car是有分別的。前者是我假設你不知道這條狗,後者是我假設你知道這條狗」。

「虛擬語則是,例如我說If you are rich, you should buy house on the Peak或If you were rich, you should buy house on the Peak。前者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是否富有,但後者的意思則我肯定你不是富有。」他指,在英語及德語都有這個邏輯,但中國就沒有了。

他在港已定居逾16年,雖然廣東話沒普通話那麼好,但他都大致可以用廣東話跟別人聊天。於是,問他有沒有覺得廣東話有些特別有趣的講法?

他笑指自己是科學家,不知如何回答一些傾向感情的問題。又再想了一想,才說「黐線」!這次他以標準的廣東話講出來,「這很難解釋吧。」

他再引述一些語氣助詞,他一口氣說出「㗎、噃、啫……」並謙虛地道:「如何使用這些詞,我仍在學習中……哈哈!其實,德語也有很多語氣助詞,例如你問我德文為什麼這麼好,我答:我是德國人嘛。這個『嘛』字在英文是沒有的,只能用語氣去輔助。而『嘛』是什麼意思呢,代表你是應該知道的。在德語我們也有類似『嘛』的字,這字是doch。」

不過doch並不是放在句子尾巴,他寫道:「Ich komme doch aus Deutschland(我來自德國嘛)。」他指, 「又譬如說,你會遲到10分鐘,若我問『為什麼』,這在語氣上很強硬;可若我說『為什麼……呢?』那麼語氣頓時變得柔弱。這在德國也有,是denn。」

 

送禮文化大不同

中德文化,送禮風格也大不同。

他舉例指,若你去別人家作客,你帶來一盒朱古力。然後主人家說,你不用客氣啦──這是中國人的作風,他們總不能一下子說謝謝,否則有點不禮貌。此外,收禮物的文化,中德也有不同,「香港人收禮後不會即時打開,否則會令別人覺得自己很貪心。」

他笑指:「但在德國不是這樣的,若你收禮時說不用了,他們會以為你不喜歡這禮物,於是他們趕緊把朱古力收起來,不送給你了。而在德國,若你收到禮物時,你必須打開,否則就代表你對此禮物不感興趣。」

問他,覺得自己較像德國人還是被香港人同化了?

他才開口,就知他無論如何,仍流着德國的嚴謹血液。因他沒有說感覺如何,也沒有說例子,只是具體地說明自己「65%是香港人,35%是德國人」。因此,記者唯有給他一條選擇題,若現在他的桌上有一份德國鹹豬手及一份鳳爪,他會吃什麼?

他不假思索道:「我會選鳳爪……哈哈。那主要是我不太吃肉而已,鹹豬手有太多肉了。我在德國時也不太愛吃。」

 

Robin Sackmann 小檔案

國籍:德國

年齡:58歲

職業:DSLC創辦人及總監

家庭狀況:已婚

 

撰文:譚淑美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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