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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4日

譚淑美 訪談錄

中大性別研究學者黃鈺螢:坦蕩蕩說香港兩性問題

黃鈺螢(Sonia)是一個坦蕩蕩的學者。先說她的身份,她現在是中大性別研究課程的講師,「陰道」、「陽具」、「做愛」以至粗口都琅琅上口,非常貼地。對於女人在社會的形象、角色、期望……她覺得有甚多不公平的地方,例如「即使特首林鄭月娥,也被人問如何平衡家庭與事業,怎不見得梁振英會這樣被人問呢?」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狀態,她是泛性戀者,跟女孩拍過拖,現任伴侶是一名男生,「他知道的,否則也不能跟我在一起啦!」她大剌剌地道,自爆今年32歲,她認為女人不要被年齡局限任何想像,「年紀漸長,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我在30歲之後勁開心,開心到爆炸!」

染了金髮的黃鈺螢,是日穿得特別輕盈飄逸,在我們相約的酒廊到處跟朋友打招呼。訪問是本周一進行的,她在說話中經常夾雜粗口,問她在大學講課時是否同樣風格,她偷笑一聲:「才不,我講課時是說英文的。」

訪問見報之際,正值黃鈺螢有份創辦的「女人節」活動進行中。

她有份主講的「『銀』的色彩分享會:破解年齡的迷思」今天(24日)3時30分於九龍逸東酒店舉行,講座有網上直播,需要收入場費。

首先問她,是否覺得社會對女性年齡有偏見?

「絕對有啦!」她交叉雙手在膝前道:「我數年前已看到SK-II賣廣告,說女人在25歲要開始防老(編按:其廣告用語為「25歲是女人護膚的黃金時期,及早使用有效的護膚品……抵禦未來15年歲月痕跡」)。對於女性來說,老年好像來得很快;相反男性的『盛年』則可以很長久。」

她不滿地指出:「社會期望女性永遠保持年輕,例如現在的流行詞語『美魔女』,假若她們不能維持這形象,就被指成『師奶』、『大媽』。趙薇也說過,女演員上了年紀就很難接戲,只能做媽媽角色。」因為影視投射緣故,「不少女人就覺得,我是否要趕快嫁出去?否則我會變剩女?」

30歲後勁開心

即使現在不少女強人冒起,但黃鈺螢認為職場依然存在着年齡歧視。「你去到約30歲,公司會假設你差不多要結婚,然後生小孩,又要請產假,所以就無得升職。例如我從來沒聽過男藝人因結婚而引退,女藝人呢,有些要引退了。女人常要在生育及職業做選擇,男人則不需要。」她不住搖頭道。

「好像我媽媽,上一代的女人,被自己的角色局限。」她說母親認為女人上了年紀要穿得如師奶,「我曾努力說服她可以穿得比較鮮色,她有接受到這事,也覺得很開心。」至於她的爸爸,她語氣平靜地說父親去世不久,之前也不能適應退休生活,「他以往總覺得自己能擔起頭家,後來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麼用處。我在他生前跟他說過,人在不同年紀都有不同用途,之前你賺錢養家,現在是給予別人建議和關心人。」

「年紀漸長,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我現在32歲,但我在30歲之後勁開心,開心到爆炸喎!」她眉飛色舞地說,兩條招牌粗黑的鳳眼眼線更為突出,「不用理會別人的眼光。大家都應該擁抱自己的年紀!」

對女性年齡存有偏見這回事,香港較嚴重還是其他地方更嚴重?

她想一想才道:「嗯,我有一個日本女性朋友,她大約50多歲,從事美容業,她來了香港後,覺得非常自由。因在日本,人們對年紀更為執着。日本整體社會,會認為較年長的女性不應談戀愛、去派對、去喝酒。她在香港有一個年輕男朋友,大概30多歲。」她補充:「這個日本女士看來也年輕,像40多歲。」

黃鈺螢想一想繼續道:「但我又有另一個朋友,她本身在加拿大及歐洲居住過,她說在當地的音樂節見到一個40至50多歲的女士,樣子呈老態,身材較圓潤,但她仍然穿得年輕,而且跳舞十分投入。但當我的朋友來到香港,就覺得香港這一方面的想法非常不自由。香港女士對年齡有很多恐懼,要去眼袋,又要去斑。」

「剩女」一詞最傷人

有關女性的偏見,她認為「剩女」這詞最傷人。

她翻一翻白眼道:「女性的前設是嫁人,若無嫁人,是人生的否定。這是非常變態、狹窄、負面的評估!」

「『剩女』這名詞是中國政府搞出來的,因內地男性多過女性,女性的價值提高了,政府為了貶低女人的價值,就弄了這名詞出來。這詞彙的目的是用來穩定社會。」(編按:剩女早在2006年開始流行,而這詞語是內地教育部在2007年公布的171個漢語新詞之一。)

她深深不忿道:「在內地,『剩女』定義就是27歲以上的未婚女士,而無論台劇、港劇、韓劇,都不約而同告訴大家,無論你有多能幹,如果無男人要,是你人生最大的失敗。」

她皺眉道:「很多女人……尤其在內地,在30歲前急急嫁人,嫁了一些奇怪的男人,然後遭到家暴。這些女人買了樓,業主寫男人名,於是又不能離婚。」

對於女性的偏見,還有性方面。

「整個社會對女性的性污名化、商品化,女人有時會被網民罵成是『雞』、『公廁』。女人的性是供人消費的,而女人是沒有性自主的。」她一口氣道。

以上不堪入目的詞彙,似乎都是一些女星嫁給富豪時,網民的常用詞,「是呀,因大家都覺得這名女星有『年輕』的本錢,即用年輕美貌去換取一個交易,這是她的成就,就會有『她是雞』的想法。」她生氣地說。

但近年女性地位的確提高了,不少大企業高層都由女性擔當。

「是的,但在傳媒裏,(女人結婚生子等於幸福的)神話仍然存在。」這時她叉着腰作狀道:「在一些劇集裏,部分事業型女人仍然是很惡劣的人。即使特首林鄭月娥也被人問如何平衡家庭與事業,卻不見得梁振英會這樣被人問?」她愈說愈嬲,狂爆了一輪粗口。

愛人不會理性別

娛樂雜誌標題更令她看不過眼,「凍齡到就話可以凍齡,凍齡不到就罵她身材走樣、驚現雙下巴……」她像機關槍連環掃射,下刪幾句粗口。

然而,女性的生育年齡,較男性的限制要大,卻是上天的安排。

因此,上天是不公平的?

「對呀!」她點點頭道:「而我的決定是,不理會它。」

她不打算生孩子,也不打算結婚。

她直認自己是泛性戀者,「現在這一刻我的伴侶是男人。」不打算生孩子,原因是「犧牲太多事情,我的人生是為自己,我不想下半世為了另一人而活」。

她曾經跟女孩子拍拖,「香港人對性向流動仍有保留,他們會覺得我『現在變番直』,這是很奇怪的想法。對我來說,這一刻我遇上一個我喜歡的人,不因她或他的性別而有影響。」

一般人認為男性性慾較強,女性性慾較低。研究性慾、跟兩種性別都拍過拖的黃鈺螢說:「我覺得不是,男女都差不多。反而男性在性有很多憂慮,例如他們覺得自己無時無刻都可以做愛,及做愛的持久力有多長。這個世界有很多喜歡做愛的女同志,也有很多喜歡談情的男同志呢!」

黃鈺螢已去世的父親是一名工程承辦商,母親是家庭主婦,其成長教育為「父母不太理會我」。她說家族有不少事業型女性,「她們在小時候就教我,這個世界是重男輕女的,但其實女仔都可以好叻。」她有一個阿姨生了孩子,丈夫出去公幹,自己一邊帶孩子一邊創業開辦館,努力活下去。

 

 

黃鈺螢小檔案

英文名:Sonia、年齡:32歲

職業:中大性別研究課程講師

學歷:香港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博士

其他身份:「女人節」創辦人、女影香港創辦人

 

撰文:譚淑美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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