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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1日

余家強 後不變期

古人不見今時月

上周本欄介紹穿越時空的古典小說,引發我想:古人有古代的觀念嗎?這看似不合邏輯的問題,唐詩:「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他們固然傷春悲秋,但同時很認命。沈亞之由唐朝回到秦國一般吟詩作賦(《秦夢記》),孫悟空由唐朝跨到南宋一般周旋於忠臣奸臣(《西遊補》),價值觀毫無更改,對世態沒適應困難。蘇東坡詞曰:「古今如夢,何曾夢覺?唯有舊歡新怨。」而已。

我們看電視劇,春秋戰國拍到明末,上下二千年了,一律統稱為古裝,到清朝才要稍稍梳條辮子戲,道具器物通用。西方亦如是,中世紀為《聖經》人物造像,竟然照搬中世紀服飾;甚至《聖經》想像裏的亞當夏娃已經懂語言和穿衣服,完全不合原始人進化過程。

悠悠歷史長河,幾乎不流動。

治亂興衰

某程度是事實。治亂興衰循環不息,物質文明卻進步緩慢,最典型在動力──長久依賴人力和牛馬力,經濟不會突飛猛進,連帶心如止水。直至工業革命發明蒸汽機以至電力,產值大幅增加,改寫生活精神面貌。十九世紀,歐美挾此強勢壓到東方來,嚇醒滿清與日本。人類經歷這些變故,驀然回首,有了比較,方驚覺古今大不同,所以,中國近代史從鴉片戰爭(1840)開始,現代史從辛亥革命(1911)開始。而往後,科技幾何級數跳躍,時代轉換勢必愈加快速。

一味說古人沒今昔對比概念也不全對,他們較流於感性。明朝文徵明一首詩很能代表:「不求見面惟通謁,名紙朝來滿敝廬。我亦隨人投數紙,世情嫌簡不嫌虛。」原來,明朝作為「古代末期」,發明投寄賀卡代替登門賀節,文徵明便收到大堆賀卡,自嘲有樣學樣「投數紙」,慨嘆人心不古、虛情假意。今天,可能更簡化至send短訊祝親友一句中秋快樂,打電話都懶。

另一總會日新月異的,是潮流。清朝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記載,以前的人愛吃天鵝,故有癩蛤蟆想食天鵝肉之說,清朝則只當冷門野味(至今依然)。人參、珊瑚起初都不貴,後來就天價;綠松石、碧鴉犀(寶石)原本天價,漸漸貶值。這方面我們倒不難理解,小時候父執輩擺酒最緊要飲白蘭地,飲完,樽要儲起來陳列於餐櫃,以顯架勢;現在?品味留給紅酒和威士忌,甚至清酒也有得炒了。今宵良夜,你又喝什麼?

日新月異

適逢中秋兼十一,古人不見今人月,共和國至此七十出頭,仍以「新中國」稱之,新足七十餘年矣,吾輩是否犯上古人的毛病?身在其中而不再求演進?古今如夢,何曾夢覺?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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