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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7日

譚淑美 訪談錄

資深工程師寫小說 甄子明把塵封歷史真相還原

甄子明(CM)是一名工程師,八十年代愉景灣海燕徑的一排矮樓,他有份參與興建,「還有沙灘嗰堆,叫做Beach Village。」他摸着額頭道。

九十年代,他北上開發房地產,最得意之作是港鐵在深圳鐵路上蓋興建的天頌,這是內地首次參照香港「鐵路加物業」的模式營運,「好多人以為世界上的地鐵都這樣──地鐵上面有物業,但這情況其實很少有,而最成功的模式在香港。」他當時負責拉攏市政府、深圳地鐵、港鐵等持份者合作,談判過程長達7年!為與內地相關人士打好關係,他曾在會議室飲茅台至斷片!

甄子明的爸爸是武俠小說家高峯。人生下半場,他開始着手寫歷史小說,望能從自己的研究及對人性的揣摩,把塵封的歷史真相還原。

甄子明居於愉景灣,家居的室內設計帶一點歐陸風格,燈光柔和,看起來十分溫馨。

原來他早於1981年已來此地開發物業,「嗰時好荒蕪,我們要由卜公碼頭坐摩打船入來。在收地後,村民已走晒。」他有份負責興建的一批物業位於海燕徑,是一排矮矮的房屋。「後來我在1990年搬來愉景灣,一住就30年。這兒是香港的世外桃源!」他憶述:「還有沙灘嗰堆,叫做Beach Village。」他那時効力的建築公司是瑞安,瑞安為香港興業發展這批愉景灣物業。

深圳天頌是代表作

近年,半退休的他,埋首寫書,最新出版第三本著作《一八六零千年變局》。

「這本書講的是鴉片戰爭。」他笑道:「成日有人講中國人不守條約,我覺得是真的。」他回想一件趣事,「在九十年代,我在中遠做房地產總經理,我們準備在內地做一些項目,遂跟合作方簽約。但我有位頂頭上司(內地人)不滿意合約內容,話『唔算數』!我回應他:『吓?我已代表公司簽了,怎能不算數?』然後他就在我面前,打電話給合作方,要求取消合約,而對方又願意喎!哈哈!」他忍笑道。「這是我的親身經歷,從此知道(在中國)條約是沒有意思的。」

「這本書寫鴉片戰爭,也因當時中國皇帝認為條約『無意思』,結果被英國打到乜都無晒(詳見另文)。」問他,現在中國人簽合約是否仍有這習慣?「梗係啦!你睇中美貿易戰,去年5月特朗普就問:你應承晒啲嘢都可以推翻嗎?此事由1842年開始無變過……」他嘆謂:「我教同事時,也跟他們講,在大陸工作,要放棄很多原則,例如合約精神。」

他如學者般分析:「中國的trust不是用文字表達,而是用血緣。西方的一套則是即使雙方完全不相識,卻因共同信奉一套法律制度,所以達成協議;中國則不是,大家一定要認識,生意才能執行。中國與外國人之間咁難搞,就因為咁。」

港鐵在深圳興建的天頌,是他人生代表作之一。

他足足花了7年光陰把項目「傾掂」。

他先講一次「鐵路上蓋物業概念」:「好多人以為世界上的地鐵都是這樣的,地鐵上面有物業,其實很少有。」記者問,是否由地鐵返家,即使下雨都不會被淋濕,有這個好處?「是!地鐵班友講了100次!我諗我都講了100次!」他十分驕傲地笑道,「很多地方不能做這模式,因牽涉的利益板塊太多,例如在內地,鐵路與土地開發部門之間,只有仇視。但港鐵本身是香港政府有份,港府又有份做(土地規劃)決策。」

十分一時間講公事

入正題,他當年在深圳如何推銷地鐵4號線加天頌的概念,以至不停被內地持份者質疑「點解要益你哋香港地鐵先?」

這時他起身加熱水入茶壺,回來坐下慢慢地道:「我說:香港不是中國的領土嗎?然後香港地鐵不是香港的『國企』嗎?怎會不是自己友呢?我當然是講笑,但內地那些人也無聲出。」由此,他每天逐步為港鐵與深圳市建立「血緣關係」……然而,最難的永遠是如何分配利益。

重點是──他搓揉拇指與食指以示「錢、錢、錢」,而竅妙在於「最後,我們說服到深圳市政府與我們分紅。但別以為很簡單,要他們答應,其實好困難、好困難、好困難。」他似乎猶有餘悸地要連說3次。「項目有很多重審批,地鐵(管理層)在中間的過程也很沒信心。而我的工作,就是保持各方的信心。就像毛主席的講法: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這出自毛澤東著名演說的17字他一字不漏地高聲念出,沒有錯字。

「這事有太多阻力,常常有人跟我講:點做呢?做不到!」他當時在港鐵的職位是首席發展經理,在那兒打工7年,而天頌的游說工作,也足足做了7年。

他吁一口氣道:「好多人想我們失敗!」不要再沾他們的利益了?「對了,就是這個意思。」過程中,他跟官員搞好關係,「一開波永遠不會講公事,講吓興趣、家庭。會談當中,只有百分之十的時間講公事。」

他有感而言:「此後,港鐵沒有再參與內地的鐵路加物業發展,反而是內地的鐵路公司學了我們的模式。這對中國的發展都有利。」

兩大項目有湖原因

另一個他參與過的矚目之作是上海新天地的興建,但他耍手擰頭指不想邀功,他說所有功勞只歸於一人:總設計師羅康瑞,「我只是幫他執行部分工作而已」,但他看通項目的優勝之處,也不介意說一說:「新天地是舊區重建,發展商負責整個城市的改造。」

他問記者:「你知道新天地後面有一個湖嗎?」記者有點印象,但不太肯定,後來查資料,此湖叫做太平湖。「香港起樓模式是這樣的──土地有幾多?地積比率有幾多?然後起到好密,總之要賣到最多的錢。」

他頓一頓道:「但羅康瑞的想法不一樣,他要美化這舊區,最好有水,於是出資興建一個人工湖(公眾可進入)。這麼大手筆,令上海市政府刮目相看。而有了這湖的構思後,我們才策劃周邊的物業。」後來,他們把模式複製,甄子明受羅康瑞所託,到重慶發展重慶天地,該區也有一個人工湖。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甄子明敢言,有故事,有內容,還能把訪問穿透歷史時空,人也十分客氣。他已婚,與妻育有兩個女兒,現時仍間中遊走物業市場當顧問。他臨走時送了記者一個市面非常搶手的半島酒店奶黃月餅。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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