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25日
當生不如死,命愈長,愈折磨。
我在幾個享年九十幾歲,但臨終前幾年,甚至超過十年,都一直住在──不,嚴格來說,只是躺在──護老院床上的長輩身上感受到。
每天睜開眼睛,只望見天花板,望見床邊狹小範圍的人和物,世界縮小至十呎乘十呎。二十四小時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沒有任何自主活動,吃睡拉都在那裏。沒有意識還好一點,若頭腦仍算清醒,痛苦會加十萬倍。
日本人有一個說法,叫做「Ikigai」,意思是「活着的理由」。即使年紀老邁,退休在家,依然需要「有生活目標」。早上起床,清楚自己有什麼想做的事,不管是要為家人準備晚餐,要把自己的知識傳授給下一代,甚至只是打算去小商店買一瓶喜歡的清酒,每日都有目標,人就充滿動力,找到「活着的理由」或「醒來的理由」(CNBC、《大紀元》)。
如果無事可幹,更慘是,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每一天都是另一次痛苦輪迴,二十四小時,一星期七天,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怎麼熬?
多年前曾經做過一個小實驗:三十分鐘之內,不准自己做任何事, 不看書不看手機不看電腦不看電視,甚至不能動,只可以坐在一個地方,乾等時間過去。
實驗「終於」結束之後才驚覺,原來三十分鐘可以長成這樣!頭三五分鐘還算撐得住,發發白日夢,想想未來幾天要做的事,輕易就過去。十分鐘之後,開始坐立不安,即使拚命分散注意力,哼哼歌,念念詩,但眼睛卻忍不住瞄向電腦上的鐘,幾乎每半分鐘就看一次,覺得等好久好久才等到數字跳一跳。十五分鐘後,甚至有點抓狂,很想放棄。才不過短短三十分鐘。難以想像三十天、三年,完全不能動,沒有生活目標的感覺。
香港人又再一次登上「世界最長壽」榜首,很好──如果到死前一天,都是開開心心地起床,都有活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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