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7日
想起來,與大鬍子先生暌違多年了。
大學一年級那年因為一科「古典社會學理論」初識馬氏學說,講師是一位從英國來的青年學者,教書熱情投入,經常提問,請同學發表意見。每當教室一片死寂,他瞇着一對藍眼睛,目光往台下一掃,女同學都迷住了,不敢作聲。男同學大都英語表達不好,更難開口。這時他只好自問自答。記得他解釋生產模式如何影響生產關係時,舉新亞聯合兩間書院搬入中大校園前後的轉變為例,真的令人開竅。
我少年孟浪,不愛上課,是著名的「走堂大王」,卻愛自己亂看書,記得那時最愛看《共產黨宣言》和《1844經濟學哲學手稿》,前書充滿激情,關心社會問題的青年很少不受其鼓動。後書講異化勞動,「異化」(alienation)當年多譯「疏離」,跟流行的存在主義思潮相呼應,很有人文主義的情懷。
至於《資本論》,淺嘗第一卷後就知難而退了。後來湧現的各種馬克思主義與後馬克思主義論述,也瀏覽過一些,對於Althusser提出青年馬克思與成熟馬克思之間有「認識論的斷裂」之說(即後期馬克思拋棄了異化的哲學概念,代之以剩餘價值的經濟理論),覺得很難接受。
踏入社會後,基本上理論性的書已少接觸,但開心的是八十年代初陸續看到董橋寫馬克思的文章,記得是在文學雜誌《素葉》發表的,令人眼前一亮。董先生寫活了大鬍子在倫敦的境況,描繪了窮書生流亡異鄉的悽愴可憐。他開宗明義說馬克思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鬼。因為是人,也會去海邊度假,也會欠債。債主來臨時,就叫孩子去應門:「馬克思先生不在樓上!」
文章後來結集成書,書名很長,叫《在馬克思的鬍鬚叢中和鬍鬚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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