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7日
這大漢原是個年輕人,一身曬得黝黑,破爛的褲管捲至膝蓋,露出堅壯的小腿,提着一根比他長約一倍的竹篙,赤腳站在一角,遠看像個不敗將軍。
將軍沒有木槳,如何划船?大伯指他可令木船前行,我真有點狐疑。
「可以走了!」渡頭的老伯見船已滿座,便向年輕人揮手示意。年輕人本是站在船頭,面向船尾,他先把竹篙斜斜往船尾的水裏插,使勁踏前一兩步,船果然慢慢起動,當竹篙另一端接近胸前,他即以鎖骨緊貼,沉下身子,頂着竹篙,一步一步沿着船邊向船尾推進;當他推到船尾後,再提起竹篙返回船頭,然後重複這套動作……船就是靠他每次「推」而向前的。
雖然年輕人不是負繩拉船的縴夫,卻同樣付出極大體力;難得的是,全程沒聽見他喘氣,只有竹篙入水的汩汩之聲。
木船走過的河道從闊入窄,水淺而清,微風吹拂兩旁的蘆葦,掩映之間透着傍晚的陽光……對我們幾個慣見城市的人來說,那真是一幅恬靜的圖畫。
目的地同樣是個簡陋的渡頭,同樣掛着一塊「優待港澳同胞」的木牌;渡頭的老婦大叫:「港澳同胞可先上岸!」到今天,我仍然想:為什麼要「優待」港澳同胞?甚至到處也要掛上這種不平等的木牌,讓「優待」成為社會的無形規範。
我總認為,付錢後的「優待」,只是一場交易、一種服務;如果「優待」不另收費的話,就是一種特權。當整個社會時刻都要仰望特權,那將是所有罪惡的起源。
迎接我們的是大姑姐夫婦二人,他倆各自扶着一輛腳踏車,就是香港送石油氣工友騎的那種黑色單車;經大伯一番介紹,大家便向着祖屋進發。所謂祖屋,並非豪華大宅,它只是一間殘舊的平房,有些牆壁還出現裂痕——這裏正是大伯、父親與兩個妹妹出生的地方。
今次回鄉,大伯計劃先在這兒住上三四天,然後再到廣州探望另一位妹妹。然而,到第二天早上我便開始嘔吐,無論吃什麼、喝什麼,全都吐出來,我知道腸胃的老毛病又再發作。
大約五六歲、仍住西環時,已有這種經驗,母親帶我看過不少中西醫,打針吃藥,全部無效,只能待它慢慢好轉。入住大伯家後,腸胃也曾出現毛病,我很快便成為地下黃孝基醫生的「常客」。今次生病,大姑姐夫婦很緊張,要立刻帶我求醫,想不到在「醫院」又再遇上它。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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