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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20日

張綺霞 影音文化

城市當代舞蹈團候任藝術總監 伍宇烈不斷學習找尋平衡

城市當代舞蹈團(CCDC)過去一年面對不少挑戰,創辦人兼藝術總監曹誠淵離任,舞團現址將被收回,疫情衝擊舞班收入,在風風雨雨中,資深編舞家伍宇烈(Yuri)獲聘接任藝術總監一職,雖然明年1月1日才履新,但如今他已忙碌不已,參與舞團的各種計劃和工作。

面對眾多挑戰,伍宇烈接受訪問時,倒是一派輕鬆的氣度,坦言自己不太感受到壓力。對於舞團未來面對的困難,他毫不畏懼,認為就如舞蹈練習,是讓人學習如何去克服恐懼、去相信自己的過程。「無論環境如何變,不變的是,我們總是不斷學習如何去站穩些,如何找到自己的平衡。」

 

伍宇烈和CCDC緣份不淺,第一個編舞作品正是在這裏發生。當時是1993年,他剛從加拿大回流,曹誠淵向他招手,要他編舞。「雖然我什麼也不懂,Willy(曹誠淵)說做什麼都可以,我馬上想到爸爸很喜歡打麻將,常要我排一隻打麻將的舞。」最後這隻舞真的被排出來,名為《單吊.西.遊記》,以「十三么」為主題,等待另一隻「西」,東南西北、中發白、筒子索子萬子,各有一段舞,充滿諧趣。

他笑言,有這個想法,只因跳了傳統芭蕾舞很久,想做些新鮮好玩的事,「雖然很驚青,但我也是從這裏開始,學習去面對每個人,每一個人都是難題,要明白他們,要他們做出你想要的動作,都是解難的過程,也是編舞樂趣。」雖然他排完後不太滿意,曹誠淵竟提出繼續合作,讓他很驚喜和鼓舞。由此開始不斷調整自己的編舞技巧,累積經驗。

吸引觀眾同冒險

1996年,面對回歸大限,他為一眾年輕男舞者排出《男生》,把作品帶到法國比賽,贏得Bagnolet編舞獎。「1996年排的時候,我放了跳字鐘在裏面逐秒倒數回歸,還有舞者穿五星紅旗底褲跳芭蕾。」其後他不斷作破格嘗試,經常跨界合作,由此建立風格和知名度,更創立無伴奏合唱劇團一舖清唱。

這次決定應徵CCDC藝術總監一職,是因為他一直維持自由身,沒有自己的舞團去實踐對舞蹈的想法,覺得是時候接受挑戰。獲委任後,他開始訂立許多計劃。「不只是為舞團內10多個人,而是為上一代、這一代,或者下一代的舞者的生命做些什麼。」

 

即將踏入56歲,許多人都認為是準備退休的年齡,但他從不自我設限,就如他一直相信藝術不應畫界線,唱歌、舞蹈、戲曲、古典音樂等,都可互相融合。未上任已有不少從前的合作者跟他邀約協作,他也有很多奇怪的念頭,未來將會帶領舞團作更多跨媒介嘗試。「我不怕去試,不怕跟不同範疇合作,而且通常都是我主動找人,你不給自己機會,機會永遠不會出現。」

現代舞如何吸引更多觀眾也是難題,問到其邊緣性,他指出,走在邊緣上,正是當代舞之所以前衞的原因。「目的是帶人們去發掘更多,進入一個未知的領域。」但要踏入未知,對商業製作和觀眾來說,都是沒有保障的事。「但我們站在這個位置,應該去冒某種風險,告訴人什麼是有趣,是好,是過癮的,是值得做。」他希望從市場推廣去讓更多人了解這形式的價值,吸引更多觀眾冒險。

曾對劇場感失望

創作多年,他坦言也曾對劇場感失望,懷疑它的功能。「劇場好像只是一座隔絕建築,要做的永遠做不了,是否需要繼續?」但疫情下他有了新想法,雖然演出和教學都改成網上直播,但原來人與人面對面的交流是無可取代的。「實際演出才真正讓人感覺到演出者的呼吸動作,感覺到當下,再在當下發掘不同可能。」

當社會被強大的失望無力情緒佔據,會否更難引領人們投入藝術中?他表示無法概括回答,因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事的原因。就如環境不只影響觀眾,也可能影響舞者。「就如有舞者遲到,我們也會先了解,是否因為打機?還是看新聞看得太晚?如果我們只看到問題,看不到原因而責怪他,事情就會變得愈來愈壞。舞者不是工具,每個人都不應該是工具,雖然我們都是不同位置和大小的螺絲,但也有各自的思想和感受。」

而藝術只是提供對生活的反思,幽默演出讓人大笑一場,覺得事情沒那麼壞,沉鬱演出讓人大哭一場,知道自己並非孤單。無論環境如何,他只想做可觀、可回味的作品,「這樣才會對一個人有所影響」。就如在最近的《燕宇春徽》,他安排舞者不斷將水袖打向拍檔,不讓他靠近,更把他打進角落才收手。演出時正值社運如火如荼之際,完場後,舞者學生都興奮地說「打得好」。他笑言,當初排舞時沒有想太多,只是將水袖與海港的意象聯繫,觀眾卻有自己的解讀,「我們沒有說站在哪個立場說話,他們卻覺得舞作為自己發聲。」

接任後只提意見

曹誠淵離任後另創舞團,專注北上發展,並公開表示,辭任是因為與團內成員政見不合,對本地舞者也有不少批評。面對曹的選擇和言論,伍宇烈答得輕描淡寫。「因為政見不合而北上,其實是許多香港人的選擇,每個人都有不同目的。或者是覺得那邊環境比較適合,或者是覺得在那裏才找到自己的平靜。移居後或者會選擇回來,或者會再到其他地方,『永恒』這概念是否真的存在?」

他表示,處於這個時代,對時間的感知很不一樣,角色、身份、位置等可以不斷轉變。就如他維持自由身多年,如今負起了帶領舞團重任,但他強調,「我不是來『話事』,我只提供建議,我不是專制,只是相信一件事,提供方法讓大家一起實現。」

舞團所在地因由曹誠淵家族持有,多年來租金上獲得寬減,然而物業於年初整幢售出,新業主決定收回另作他用,租約將在8月屆滿,需要另覓新址發展。而舞團此時更要應付疫情,佔舞團收入一半的舞蹈班收入大減,演出要取消或延期,這些都是大挑戰。「挑戰總是有的,幸好團隊有很多能幹的人。之前我們只是處於一種安穩感中,而現在也只是處於一種稍微不安穩的瞬間。」

他表示,舞團這些年來都要不斷應付各種改變,最重要是找到方法適應。「就如在我們的dance studio中間有條柱,全世界只此一家,卻練就舞者的某種能力,那條柱好像變得隱形一樣,不知不覺,舞者就跳了過去。環境就是這樣。有什麼是永遠固定的?尤其是香港許多東西說變就變。」

他指出,無論環境怎麼變,也只是舞團的一種平衡練習。「跳舞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平衡,不斷移動自己的重心,找到自己的位置。在過程中,你不能怕跌倒,就如轉圈時怕跌倒的話,很快就會把腳放下來,你的平衡就完結了。唯一方法是自己去調節呼吸,去忍受那個不安,多找方法去練習忍耐久一點。你也要信任自己的身體,最終會適應,會自己找到平衡。」

仍未正式上任,他和舞者已密密開會,希望摸索出更好的方法來訓練身心,應付不同種類的舞作。「舞團也不只是排我的作品,不同人有不同的要求和刺激,身和心都要隨時準備好。」這些年來,他看見不少舞者因為麵包和理想的矛盾而掙扎,有很好天份的舞者改去開酒吧賣假酒賺錢,他覺得惋惜。他認為,舞團除了做創作,也要幫舞者找到自己的路。「人會變會成長,但當開始習以為常時,就常會忘記初心,需要自我更新。」

舞者要自我更新

回顧自己的成長路,似乎很順利,但也曾感覺迷失。6歲隨王仁曼學習古典芭蕾,男孩學芭蕾常被笑是「乸型」,但他卻不在意,因為自己是舞蹈班上唯一的男孩,備受萬千寵愛。「身邊的女孩又羨慕又憤怒,為何我是男生就有更多機會?是很不公平。慢慢長大就明白,如果我不努力,就枉費了這些機會。」

就讀著名男校,同學間的成見,他都不理會。「我放學就馬上去跳舞,他們也沒機會笑我。我有自己的成績,也不怕他們說。」後來獲獎學金前往加拿大及英國深造,1983年贏得英國珍妮特國際芭蕾舞比賽金獎,同年加入加拿大國家芭蕾舞團,在18歲成為職業舞者,人人稱羨。7年後他轉向小團尋求別的發展,不久就受了傷,大受打擊。

「人生中許多事情都不斷轉變,有時是被轉變。」這次受傷卻成為他回流香港編舞的契機,當時父親病重,他回港陪伴,一個月後就過世,碰巧曹誠淵邀請他排舞,一做多年。「原來這裏有很多可能性,很多機會,很多離奇的人,很多東西可以玩。」他眼珠一轉,總結:「但也要我本身是離奇的人才能碰上,哈哈!」

撰文 : 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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