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9日
人類是地球的霸主,自私自利得天怒人怨,拿動物做病毒研究,為利益破壞環境。近半年新冠肺炎疫情尚未過去,又傳來俄羅斯2萬噸柴油流向北極圈,人造災難何時方休?
鳥類專家、香港觀鳥會研究經理余日東,坦言人類是大自然一部分,但絕對不能凌駕大自然,「我們和鳥是平等的,我不覺得我們有資格令牠們失去生存的權利!」
香港是個好地方,對觀鳥者而言更是如此,「很多人說香港地方細,人多擠迫,城市化很嚴重,這是事實。但正因為地形複雜、平地少,才沒那麼多地方起樓,山裏的樹林得以保護。」余日東肯定地說。
還有歷史留下來的先天優勢,「香港和內地設有邊界,新界西北發展受到限制,那裏地勢平坦成了儲水的濕地、候鳥的天堂。因此,1000多平方米的香港,就擁有接近560種鳥類。」他雀躍地說。不知道這個優勢能保持多久?
所以,看事情不能單看一面,什麼殖民統治、家仇國恨,香港生物如此多樣性,希望人們的視野和胸襟也能闊些。半年多來,新冠肺炎令人類活動大減,霧霾天減少了、河水清澈了,半乾旱地區更綠了起來;人類的災難,大自然卻得益。
記者訪問余日東,就想知道雀鳥在疫情下的情況。他隔着口罩笑出聲來:「之前都說人類留在家,動物滿街走。我想說,香港正好相反,過去幾個月郊外的人更多了!」他和同事每周都去做雀鳥記錄,自然最清楚。
他慨嘆:「很多人對大自然的認知和態度,跟經常接觸大自然的人不同,也許過於興奮,比以往吵了點,垃圾多了點。」港人也為中國人,有不少共通特性,比如干擾動物。「我的上一輩都喜歡干擾動物,有華人的地方,動物都較怕人。」
絕不贊成公眾餵雀
市區的雀鳥不怕人,記者早上經常遇到成群胖鴿子「行街」,要是在內地恐怕早已上餐枱了!余日東卻覺得香港人喜歡餵雀未必是好事,「這很容易變成亂拋垃圾,影響衞生。」然而,外國不少景點不也容許訪客餵雀?
他認真地說:「我們怎知道餵的東西適不適合牠?有沒有足夠的資料呢?每種雀仔都有不同的習慣。而且,外國那樣餵也是錯的,外國人家裏有後花園,那是私人地方,但香港屬於公眾地方。」如此說來,人與野生動物也應保持「社交距離」。
在石屎森林長大的城市人,大都有大自然缺失症,就是對大自然感覺不大。「我們以為為牠們好,但未必知道何謂好,牠們是野生動物,不是你的寵物,要知道分別所在。寵物,你擁有決定權和責任去照顧牠,但野生動物不同。」
七十後的余日東13歲參加米埔觀鳥團,自此迷上雀鳥。那年代的學生愛打波和打機,對雀鳥興趣不大。有趣的是,當年中學同學很少跟他講雀鳥,如今人到中年卻常來電,找這個專家詢問雀鳥的事。「2003年沙士和這次疫情,都令大家對大自然更感興趣。」
在港驚見北極品種
接觸大自然應從小開始,那樣更能培養與大自然的感情。「我相信人類是大自然一部分,彼此相互連接,跟大自然有感情,對心理和生理都有益,起碼看東西會闊點。如果你看過魚塘的話,當有人要填平時,你的感受會深一些。」
他覺得觀鳥最大樂趣是,感受到大自然的無拘無束,所以就算工作和放假都是獨自進山觀鳥,卻從來不覺得孤單。「睇雀很過癮,因為牠不會在那等你;你要找牠,牠未必讓你看;有時感到失望時,牠又突然出來給你看。」他就遇到過類似的難忘時刻。
許多年前,他突然在香港看到不可能出現的黃嘴潛鳥,「牠在北極繁殖,在較冷地區活動,最遠不過日本。那次我在船上突然看到牠,那是首次在香港發現,那種興奮實在難忘。我喜歡看電影,電影有起承轉合,睇雀卻像天降橫財。」
他回憶起那次海上經歷,令他覺得觀鳥也有起承轉合,「如果不是平時看熟鳥類圖鑑,知道牠們的外觀特性,就算好彩讓我看到牠,也不知道是什麼雀。睇雀鳥,就是永遠不知下一刻發生什麼事!」他回味地說。電影吸引之處亦在於此。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是電影和劇本的魔力。記者想起希治閣電影《鳥》(The Birds),余日東坦言:「我對驚悚片興趣一般。鳥是會攻擊人的,尤其繁殖期。但換過來,雀仔傷害人我們就記住,但我們起樓影響鳥兒,又有沒有人關心?」記者想起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
他說起人類的自私,就有點動氣:「觀鳥,令我明白到,人絕對是大自然一部分,但人不會凌駕大自然。我們和鳥是平等的,我不覺得我們有資格令牠們失去生存的權利。絕對不能因為我們要生存,就令牠們不能生存。」
余日東指出問題所在,其實,人類往往不是為生存,而是滿足口腹之慾而已。因此,記者每次看到專欄作家提到禾花雀如何好吃,就想到牠們不知何時要絕種!果然,余日東說禾花雀真的瀕臨絕種,就是因為廣東人太愛吃。
「禾花雀是個很慘的故事,是被廣東人吃到絕種的。記得我小時候也吃過,所以有點感情。香港人知道禾花雀,所以跟父母說起,他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要是提起其他鳥類,他們不會去想要做些什麼。」他遺憾地說。
鳥類保育有3類型,一種是很熟悉的品種,一種是略有所聞,另一種是完全不熟悉。余日東坦言3種都要做,而令他最有滿足感的是黑臉琵鷺,他和保育人士經過20多年努力,終於把黑臉琵鷺從瀕臨絕種的全球200隻,變成去年破紀錄的4463隻。
「黑臉琵鷺保育,是很多人一起合作的成果,比如各國政府的參與、業界人士的參與等,最重要是最後有成果。」要做好候鳥的保育,要從遷徙線路所經國家做起,才能有效果,絕對不是只做好香港就能做得到。都說地球是個地球村,如果有一位村民不負責任,那麼整條村都要付出代價,這也是新冠肺炎帶來的教訓。
海上雀鳥面臨困境
為做好黑臉琵鷺的研究,余日東去過南韓、北韓、越南、台灣等地,令他看到不同國家文化,記者說北韓糧食不足,雀鳥恐怕難逃被吃命運。他哈哈笑道:「好老實,我看到的北韓只是皮毛。但那裏的人很難有槍,大規模捕獵也不可能。」
更有趣是,極權國家對保育工作未必不利,比如北韓領導人金正恩一聲下令做保育,恐怕全國人都會乖乖照做。「極權國家管治能力高,如果要保護,雀仔就馬上得到保護。」他笑着說。至於內地情況雖然有改善,但中小城市仍要加強教育。
除了禾花雀和黑臉琵鷺,他透露香港沒有的中華鳳頭鷗也是重點,目前全球就剩下100隻。「牠們活在海上,人們對其習性所知甚少,如果不宣傳的話,基本上沒有人知道。其實,很多海上的雀仔面臨同樣處境,城市人不認識牠們。」
雀鳥的生與死,就掌握在人類手上。所以,所有人都要好好約束自己,「人性太黑暗啦!沒有其他生物像我們般黑暗,我們的力量比雀仔大太多了,所以一定要抑制,不能說我們能做的就是理所當然,其他生物做到的才是理所當然。」
確實,不管新冠肺炎來自病毒實驗室還是海味市場,都是人類自私自利、貪婪的結果,可以說是大自然的反撲;希治閣57年前就警告我們,動物是會反擊的!人類一不關心大自然,二不看警世電影,結果全人類參與「世紀疫情」的演出,記者和余日東也是戴口罩的茄喱啡。
這次疫情令全世界停頓,經濟、消費活動大減,希望人類面對四道牆,真能做到面壁思過,好好反思過去的生活方式和習慣。也許鳥兒和野生動物的力量,比不上一粒子彈,卻能令全人類舉白旗。
撰文 : 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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