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4日
很多年前,我在美國一間藥廠做研發新藥的工作。在處理任何項目方案之時,我們一般都有一個具體的研究目標課題,課題來自一種身體的不適。所謂「不適」,未必等同一個病。很多病的形成有一段不適的過程,那個過程涵蓋病發之前(事前)的因頭,一路下去以至事後的進展。在我們研究的立場,為了要克服那個病,可以使用的方法包括於未然階段作出防範,或在惡化之後施以治療。換言之,在其整個過程中試圖尋找一個缺口,將其流動截斷。找到了理論上的缺口後,還須先在動物身上做模擬測試,看看理論是否能經得起實際的操作。
有一天晚上,有一群不速之客(後來知悉屬當地一個愛護動物協會的會員)潛入藥廠內的動物研究大樓。他們把幾千隻用於實驗的小鼠、大鼠、兔、狗、羊、小豬等都放出飼養的籠外。到了第二天早上,走廊中、辦公室桌子下、飯堂內,都有小鼠等動物在隨意走動。要將牠們逐一捉回當然十分費工夫,但理論上並非不可能。只不過,縱然做了,也無法去辨認哪些動物曾接受過哪些測試。結果,只好把牠們通通人道毀滅。我不知道對那些口口聲聲說是愛護動物者來說,那些動物是被他們拯救了,還是被殘殺了。無論如何,他們的行為已令一批動物身受其害。最可惜的是,其中有一組大鼠乃是被用作測試概念中一個最新的治癌藥,而實驗已去到最後階段。牠們被毀滅後前功盡失;若重新開始,要花多一年時間。這令藥廠覺得很難再與其他公司競爭。最終決定把研究取消,功虧一簣。
尚有另一個實例。在2003年,有一個保護動物的激進組織,叫Revolutionary Cells-Animal Liberation Brigade,潛入美國加州一間叫Chiron的藥廠內,放了兩個炸彈,警告藥廠立即停止所有動物實驗,否則會炸毀個別員工的私人住宅。幸好那兩個炸彈並沒有直接導致任何人受傷。不過,這一來驚動了聯邦密探隊,須耗費人力物力調查;藥廠也被迫額外花費,去保護它大約二千名的員工。
上述那些激進的做法,顯然是違反法律的。但問題的癥結,已超乎違法與否的問題,而帶來了更高層次的思考。這些關乎人類的福祉、動物的權益、一部分人的信念、其「個人人權伸展」與「整體社會秩序」的平衡,以至世界現實中每每事有兩難無法兼顧的困境。內中更牽涉到一個很實際的考慮:一個手段如果不可能有任何寸功,或者只能見其弊而不可見其利,那手段還應堅持下去嗎?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草本對症 尋醫不問藥》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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