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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

林艷虹 影音文化

視障鋼琴家兄弟李軒李昇 一成視力 十足水準

視障鋼琴家兄弟李軒、李昇打破視覺障礙,在家人的鼓勵下學習鋼琴,並立志以音樂作為個人事業。

現在,兩人都是全職的鋼琴老師及演奏家,過去他們跟不少音樂大師和藝術團體合作,以音樂藝術推動社會共融。即使天生視障,音樂路途上滿是荊棘,他們並沒有放棄,而是積極努力,突破限制,成為獨當一面的音樂家。

「普遍人認為你盲了都能彈琴,已經很叻。但我們不是這樣要求,能踏上舞台表演就要專業,不可因為盲而比一般人差!」哥哥李軒說。弟弟李昇附和:「有時表演,我們未必選擇難度高的樂曲演奏,但只要在能力範圍內的,就要做到最好!」

眼前的李軒、李昇充滿自信,外表與一般人無異,望着鏡頭微笑拍照,輕鬆自如。但原來兩人自小患有先天性視網膜色素病變,現時剩餘不足一成的視力,李軒形容:「日間走在街上可以不用手杖,但到了天黑、不熟悉及較多路口的地方,就要手杖輔助。手提電話熒幕上的文字,基本上都看不清楚,要靠放大字型及發聲軟件輔助。」兩兄弟都有屬於自己的Facebook專頁,由於視力問題,都是由鋼琴教室的朋友幫手管理,除了演出或特別活動,他們平日甚少拍照。

問他們能看見記者容貌嗎?他們不約而同表示只隱約看見人的外形。至於色彩方面,除非穿上鮮艷搶眼的衣物,譬如鮮黃色、鮮紅色,否則其他深色如藍灰黑,以及白色淺色都分辨不到。

李昇幽默地說:「即是在街上,阿媽行過都不會知。當然,我們家中來來去去幾個人,若留在家,看身形、髮型、高度和衣着,都會認到是誰。」

學琴動靜皆宜

小時候,兩兄弟的視力已衰退至餘下三成,及後視力更每況愈下,為學習和生活帶來不少困難。李軒憶述:「以前融合教育不算完善,我們在主流學校讀書,看不見黑板,真的要留心聽書、努力惦記,上課不明白的地方,回家便多溫書和補習。不過考試作答很慢,即使安排加時都做不完,一定受影響。」

眼睛看不清,耳朵卻靈感,母親經常帶兩兄弟去聽演奏會,讓他們接觸不同古典音樂家的作品。加上媽媽眼見其他家長帶小朋友學音樂有助陶冶性情,於是讓兩兄弟一起學鋼琴。

李軒笑說:「我11歲學鋼琴,當時弟弟8歲,我上堂時他在旁玩車仔,還把車仔在琴上碌來碌去,哈哈哈。」

聽罷李昇反擊:「到我學琴時,輪到他玩車仔!」

李軒解釋:「我的性格太文靜,適合彈琴,他以前很曳,亦適合學琴,學學吓便定下來。現在到我活潑,他就靜態。」

李軒停一停補充,初學鋼琴時,他們仍可勉強看到五線譜,隨着年紀漸長,視力不斷衰退,無法一邊看譜一邊彈奏,每次學習一首新樂曲,要先背熟整份樂譜才能開始練習。一般人可能兩三天便熟習新曲,他們需要用放大鏡或透過電腦將樂譜放大,再把樂譜記入腦中,花的時間比別人多。儘管如此,兩人從來沒有因遇上瓶頸位而感到挫敗和氣餒。

李昇笑言:「辛苦和困難時間一定有,要將幾千粒音符記入腦,絕不容易,過程辛苦,但當你成功彈奏就有一份滿足感。」李軒同樣未曾放棄:「辛苦有兩樣,一是由彈不到至順利彈奏的練習技巧過程,人人都會經歷,另外是睇譜難,除了古典音樂,我們也會演奏流行歌曲,訓練自己不用睇譜,憑聽覺記憶來彈。」

他們感激遇上好老師,加上兩人記性好,很快學有所成。李軒回憶:「《給愛麗絲》是第一首彈得完整的歌。」

同獲演奏文憑

憑着音樂熱誠及不斷刻苦求進,李軒和李昇分別考獲聖三一音樂學院LTCL及ATCL鋼琴演奏文憑,亦成為香港展能藝術會的展能藝術天使,經常參與不同演出和國際交流活動。例如李昇於2015年前往美國紐約卡內基音樂廳參與「新世代藝術協會青年演奏家音樂會」,他亦先後到奧地利薩爾斯堡及維也納學習及交流,大開眼界。

李軒忍不住說:「我很佩服他去完奧地利交流後,第二年獨自去歐洲,我真的不夠膽。」

李昇回應:「薩爾斯堡很安全,自己一個帶手杖留了8日,當作冒險,純粹想嘗試這種體驗,正如有人玩bungee jump一樣。」

人在異地,他最大感受是香港和歐洲對待視障人士的文化差異。「歐洲人不會主動幫人,但看見你是視障人士,都會先問一下你是全盲還是看到少少、需不需要幫手之類。然而在香港,有些人以為你帶手杖就完全看不到,二話不說便走過來幫手扶你。」

李軒承認畢業後很難找工作,他曾當電話傳銷,但不擅長又不喜歡,做了幾個月便辭職。「之後有人介紹我到視障人士中心學習技能,學使用手杖和點字,中心的人知道我懂彈琴,安排我在不同活動表演,慢慢接觸不同機構,多了表演機會。後來中心幫我找到鋼琴房給我們教琴,就這樣累積演出和教學經驗。」

李昇就曾於一些會所、YMCA等機構實習做活動助理,發現不適合自己,後來轉為教琴,起初由親戚朋友介紹,後來跟哥哥在中心教琴。現時兩人都是全職的鋼琴老師及演奏家,學生包括健全人士及視障人士。

參與不同演出

記者提到台灣電影《逆光飛翔》主角兼視障鋼琴家黃裕翔,曾經四處求師但被拒,李軒深有同感:「視障人士很難找老師,如果全盲看不到琴譜,逐個音教很辛苦,如果他們耳朵靈敏,就教曉他們去聽去記。因為本身同一情況,我們更能了解他們,對他們有耐性。當然,我們有時看不清楚,看譜會慢,尤其教古典音樂要逐份琴譜逐粒音看,看得慢要一小時,然後背熟再教他們。」

記者又提到去年來港演出的日本著名鋼琴家辻井伸行(Nobuyuki Tsujii), 自小雙目失明,他靠用一隻手摸着點字譜來「讀琴譜」學彈琴。李軒聽罷無奈地說:「學點字譜又是一個問題,有幾多老師懂?我們都不懂。如果健全音樂老師肯了解點字譜,這是好的,但另一個難題是難找點字譜,一來很難買到,就算買到都非常昂貴。」

李軒表示台灣有好幾個著名視障鋼琴家,當地音樂學院專收視障人士學生,音樂教育做得不俗。「小朋友是學習音樂的最佳階段,香港心光學校有很多視障同學音樂十分出色,但如何找老師栽培他們?有沒有適合的音樂教育環境?音樂學院有沒有機會取錄他們呢?這些都是要考慮的事。」

談到演出,早前李軒參與了香港藝術節、香港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的無限亮教育及社區外展節目《綠野仙蹤》,擔任演員和彈琴,並於不同地方巡迴演出這個音樂劇,探討「標籤」議題,讓人反思平等、互相尊重及共融的重要性。

問李軒過去最深刻的演出,他毫不猶豫回答:「與不同管弦樂團合作,尤其是香港管弦樂團一起演出的慈善音樂會格外難忘。除了自己彈奏,另外要與指揮及整個樂團一起夾,兼顧很多。為了彈得好,我將整份總譜看一遍,即是不同樂器的譜都看一次,知道每個部分細節。很多人覺得讀樂理沒用,其實非常有用,即使健全人士都花很多時間研究樂理,我們花的時間更長。」

李軒能演能唱,也擅長作曲。早於2013年擔任音樂劇《音階起跌》的男主角並創作主題曲,啟發了他對創作流行音樂的興趣。2009年,李軒與張敬軒第一次合作,作為粉絲的他帶了十幾隻對方的CD給偶像簽名。「他很好人,每張CD寫不同祝福語,非常難忘。」其後兩兄弟與林奕匡一同表演,合唱《高山低谷》,李軒亦跟過倫永亮學習作曲、編曲,他直言:「創作一首歌曲不難,但創作自己風格和其他人喜歡的音樂就很難。」

都說在香港做音樂難,兩兄弟卻保持樂觀積極。李軒稱:「如果你在音樂方面有天分技能,又有興趣,就不怕走這條路。以前說做音樂搵唔到食,因為彈古典音樂要很top才能出頭,但其實除了表演,也可以教學和參加其他活動演出,維持熱情。」

李昇補充:「最重要清晰自己是否喜歡音樂,將來的發展方向是什麼?只要找到那條路,堅持下來,將興趣和事業融合一起,每天開心做着喜歡的事,也是一種福氣。」

 

李軒小檔案

英文名:Hin

年齡:34歲

學歷:英國聖三一音樂學院鋼琴LTCL演奏文憑、英國皇家音樂學院八級樂理

 

 

 

李昇小檔案

英文名:Shing

年齡:31歲

學歷:英國聖三一音樂學院鋼琴ATCL演奏文憑、英國皇家音樂學院八級樂理

 

 

撰文 : 林艷虹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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