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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8日

聞一浩 藝文評論

黯黑震撼

去看今屆世界文化藝術節「北歐五國」的節目——冰島舞蹈團的《黯黑祭典》,除了因為音樂來自Sugar Rós,更重要的是想看一下當地的舞蹈風貌,沒想過迎來的是一場極度震撼的演出。創作人艾娜奧馬斯多迪亞和雲迪馬約翰遜利用音樂、燈光、戲偶與舞者營造了一個黯黑的世界,讓觀眾在漆黑中觀看,以至審視自己內心最深的陰暗面。

這是一場關於內在、潛藏人心的黑暗境域的作品。冰島音樂勁旅Sugar Rós的音樂為演出營造了充滿張力和迷離的氣氛,帶點空靈味道的樂音與燈光配合。燈光由開始的微弱到滿台光亮,再回歸幽暗,為演出建構了一個恍如混沌初開,或者宇宙一隅,然而看下去,更像是人心深處,無以名狀的時空。

一開始,那暗黑的舞台上,隱隱然看到台中由人砌成的小丘,在幽暗的燈光勾畫出線條,但由於晦暗不明,一如黑暗中無法看清的狀態。初段的舞者由頭至腳,全身包裹在黑色衣服中,身體沒有一寸外露。隱沒在舞台上慢慢蠕動的軀體,叫人以為整台都是活生生的舞者,後來才發現連體嬰般的軀體,是全黑的戲偶,形象化地展示人的暗陰另一面,叫人感受到其實一直存在我們心中的各種陰影。創作人利用每一對「舞者」的掙扎、糾纏,展示這些另一面如何如影隨形。

與其說舞者們在台上與戲偶角力,不如說他們在努力擺脫這個陰影,又或者存在心中的「他我」——一步步地褪去身上的衣履,露出手足及臉孔,顯示出舞者與一己黑暗面的割裂。創作人以絕不含糊,由微細怯弱到肆意狂飆的動作變化,將舞者所代表的人類內心的脆弱,以及極度想擺脫陰森面的心態表露無遺。當人與戲偶分離,我們看到的是極端的對抗,舞者隨着激昂的音樂一下下地打在戲偶軀幹之上,肢體動作是極端的暴力,將舞者內心的情緒表露無遺——彷彿要將纏繞自己的陰影完全打掉。

極端暴力

去掉黑暗,為的自然是追尋光明與美好。舞者對光明的渴求,反映在燈光漸強、黑漆舞台漸亮,以及一身黑衣變成不同顏色服飾的安排上。然而,外在的黑色在消減是否代表暗黑一面一掃而空?起初的群舞、雙人舞均看到舞者澎湃的感情與動力,他們彼此連結,互相激勵。然後仍陷進互相的追逐與對抗。一場場廝殺在我們面前展開,叫人觸目驚心。創作人藉着能量充沛的動作,叫人深深感受到光明底下,人心之內,其實依然潛藏了不少陰暗的念頭。舞者最後將戲偶一一拾起,再堆成開場時的小丘。是狂暴過後的小休,還是正式與黑暗告別,觀眾可自由詮釋。

《黯黑祭典》以簡約的舞台,直接的舞台語言,將要帶出的陰暗題旨完全呈現在觀眾面前,為觀者帶來感官以至思想的超然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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