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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2日

張綺霞 焦點人物

日本獨立電影導演與男主角 批判服從與欺凌文化

日本社會氣氛保守,人們不太習慣提出異議,卻讓很多問題被掩蓋在和平美好的表象下。在日本小鎮長大的青年導演三澤拓哉,對此感受特別深,尤其是小鎮居民不多,多流言蜚語,從小他就學習壓抑自己,做一個大家都認可的人。「很難向其他人說『不』。」

然而這種不能說不的氣氛,卻催化出各種暴力霸凌和侵犯,他最新的獨立電影作品《落葉殺人事件》正以此為題,人們都服從權威,努力維持社區結構不變,對於掌權者的暴行都視而不見,卻催生更大的暴力。男主角中崎敏表示,雖然故事發生在日本,但在亞洲文化,追求團結與服從在香港應該也引起共鳴。

早前《落葉殺人事件》成為香港亞洲電影節的特別推介電影,導演三澤拓哉和男主角中崎敏專程來港與觀眾交流,拍攝團隊不只日本人,也有香港電影人。導演表示,他一直對日本社會中的壓抑氣氛和表裏不一的現象很感興趣,3年前寫下劇本,一直未能組隊,偶爾跟香港導演黃飛鵬說起,他也感興趣,最後決定加入團隊,並帶來香港演員小野。資金主要來自導演的積蓄,也有釜山國際影展亞洲電影基金的資助,拍攝場景都是親戚和自己的家,「預算很少,少過10萬美元。」

三澤拓哉在小鎮長大和生活,他形容,那維持美好表象的壓抑,比大城市更甚。「但找不到原因為何會有如此大壓力,只能努力把它當平常,因為我們的世界只有小鎮和小社區,我們沒有選擇。」

 

於是他構想出一個故事,一群少年從中學開始就霸凌他人,以一個有錢男孩為首,其叔叔是學校體育老師,所以一直沒有人挑戰他,畢業後,一群男孩讀書不成,到了體育教師開設的小維修公司工作,霸凌情況依然持續,甚至是內部成員也受欺壓,無論是對想離開成員的精神虐待,還是對其中一名成員女友的性侵,都因為其在小鎮中的地位被無視,只能啞忍,霸凌者的權力不受制衡,因此更肆無忌憚,最後慢慢演變至殺人。

導演自身經歷

三澤拓哉在中學時曾是霸凌者,也曾是受害者,因此劇中的每個角色,都演變自導演自身。「欺凌他人或被欺凌,很多時候沒有特定原因,只是因緣際會你站到那個位置。角色不會變,只是扮演這個角色的人不斷變。人們沒有來得及想這關係是否公平,就已身陷其中。」

導演解釋,在小鎮中,階級都很固定,貧富貴賤如出生就命定,無法扭轉或抵抗。「在日本,很多歧視都與經濟地位有關,因此我很想為此創作。」青年失業率高企下,擁有較佳經濟能力和社會地位的人如擁有特權,「施捨」般聘用其他人工作,其他人只能對其感恩聽命。「人很難離開那個環境,因為你已經從裏面得到很多好處,欺凌也很容易。」

電影中,就算女友受性侵,礙於欺凌者的地位,男孩也選擇啞忍,而另一名骨幹成員(中崎敏飾)則是忠實的權力擁護者,為掩蓋當權者的惡行,甚至會恐嚇性侵受害人。而男孩的媽媽也給小情侶掩口費息事寧人,導演表示,日本如今經濟衰退,年輕人就算有工作也只能成為月光族,難有積蓄,這對小情侶想結婚成家,因此選擇收下掩口費裝作無事發生。

中崎敏表示,自己的角色很保守,只要有人有異心,也努力去開解拆解,維護社會結構不變。「他努力假裝一切如常,認為這是對所有人最好的事。」他認為,這個角色很代表典型日本人的性格,「就算是日常對話中的意見不同,日本人都覺得是爭吵,要盡量避免。」

中崎敏認為,這種害怕提出異議的迴避文化,才是更大的問題所在。「從小社區到大社會都有這現象,就如大地震核電廠洩漏後有很大問題,但由於它仍運作,因此沒有人願意細想,假裝一切如常。」從小在美國長大,8歲回日本讀書,中崎敏不太接受這文化,也花了很多時間適應。

「小時候日語說得差,不理解文化,起初也受到欺凌。後來我明白了,可能是自己太有攻擊性,不太懂去理解他人感受,升上高中後,我也懂得如何改造自己融入社區。但與此同時,我開始不明白自己的真正需要,因為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成為社區的一分子,我不斷對自己說謊,將感受壓抑。」因此他很同情故事主角。「或許是善良,也或許是逃避,促使他做出那麼多。」

拍出社會壓抑

由於保守氣氛,就算有欺凌或性侵事件,在日本社會中也常常秘而不宣,電影正把這種壓抑帶出,就如男孩明知女友受侵犯,依然與施害者稱兄道弟,強顏歡笑,導演解釋:「他沒有其他選擇,如果反抗就要辭職,對方在小鎮有勢力,就算他們離開,爭取公義,對方仍會製造謠言詆毀他們,讓他們無法找新工作和過活。」

更讓人心寒的是,所有居民都成為這暴力的共謀,就算知道有事發生,也不過問,只幫忙掩蓋。電影調子偏向黯淡,似乎大家都困在這個不公結構中,沒有出路,導演也同意:「這些事會一再發生。希望為大家帶來一些啟示。」

兩位日本電影人這些年來的路走得不易。中崎敏自小跟父親一起看戲,從此愛上。回日後,他融入社會,卻開始無法表達自己,「好似失去了感受的能力,但我知道內在有很多情緒。」只有通過演戲才感到真正的釋放,因此中學就立志成為演員。

可是父母不允許,他為滿足父母入讀主流大學,在最後一年卻去美國讀短期戲劇課程,覺得這才是自己要走的路,決定畢業後當演員。他一直做閒角,直至一次男主角因事退出,他才有機會擔正,此後演出邀約不少,雖然不常擔任主角,但已很滿足,努力演出,期望有天可被看見。

 

三澤拓哉從中學時開始就用朋友的舊錄影機自編自導自演短片,起初只是為交功課,但因為拍得太搞笑,讓他一下子在學校成名,原本欺凌他的同學也變得友善,他開始明白影像的溝通力量,萌生拍下去的念頭。

他在大學主修電影,有次知名監製深田晃司來校演講,選上他到劇組做雜務,做了兩年後,未畢業就有拍長片的機會,其作品《三夜四天五點鐘》更讓他到不同地方參展,也得到好評,「我是很幸運的人」,但他自嘲,自己已不那麼年輕,沒有特別計劃的扶助,找機會更困難,因此這次也需要自資。但這次的跨國團隊合作,也許是他未來出路,「電影可以不只為日本拍攝,也可為亞洲而拍。」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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