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19年7月22日

潘天惠 焦點人物

專跑中國新聞 陳月慧暢談採訪國情

「訪問中途,副縣長突然扯掉咪高峰,宣傳部長叫我不要播出那段,不然會把過去幾日的拍攝全部強力刪除,但其實那一段我們根本聽不懂用廣西話說了什麼。」這就是典型的「中國式」國情,當事人是人稱小月的香港電台記者陳月慧,事後不禁慨嘆:「內地採訪就係咁㗎喇!」

她曾是有線中國組的「超合金」成員,採訪過溫州動車事故、三聚氰胺毒奶粉等,見盡內地光怪陸離、荒誕怪異的社會百態,日前罕有地接受專訪,大談中國在全球的銳實力(sharp power),坦言香港傳媒在中港融合過程中,仍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香港浸會大學新聞系是本地傳媒工作者的兵工廠,笑容帶點少女味的陳月慧回到母校受訪,百感交集,「轉眼入行10多年,當初真沒想過做到記者。」她自認不是讀理科和商科的材料,用排除法選擇文科,最終敲定大學修讀新聞系,「中六做過校園記者,覺得這是一份有挑戰性的工作。」

小月畢業後做過娛樂主播半年,感覺格格不入,果斷離開,後來在亞洲電視首次接觸中國新聞,之後轉到有線電視中國組,恍如球王美斯終遇上足球,「我以前是一個欠自信、怕醜的女生,做實習時與另一同學做訪問,全程我都不敢發問。」

多愁善感

她試過一年超過一半時間留在內地,也試過採訪時被穿制服的人推撞,家人少不免會擔心,她苦笑道:「頭半年媽媽會擔心多一點,慢慢習以為常,畢竟他們未必會追看直播,我也少說為妙。」

就算身處內地繁華城市,思鄉依然無可避免,「食物安全、空氣污染事小,當你長駐上海、北京,食的玩的同香港分別不大,但一樣會掛住香港的人和事,尤其見得太多荒謬,必須回來平和一下心情。」

小月自言多愁善感,實習時已試過邊採訪邊流淚,事緣一個婆婆的老公因沙士離世,說了一句「沒有你贏了世界又如何」,小月的淚腺即決堤,但印象最深要數到溫州動車事件,「就快8周年,當時自己是駐廣州記者,我們是第一隊到達現場的採訪隊,第二日轉到殯儀館,我理解死者家屬當時仇視傳媒,準備轉身離開,忽然被人叫住,問我們是否香港記者。」

「折返後,有個穿孝服的怒漢不斷指罵我,然後跟我說其他傳媒包括央視採訪完,只播出感謝人民子弟兵的片段……」她聽到那男子暗示4屍5命,其中一個死者是他太太時,已經淚流披面,遂向上頭要求更多時間平服心情,整理報道,「出街後沒想過變成獨家新聞,後來引來其他傳媒爭相追訪,家屬利用輿論壓力成功要求政府賠償,但閉門會議後,他們卻不再理會香港記者,有一刻感覺被人利用,但回想起來,其實我也算做了好事。」

「香港傳媒依然是舉足輕重,有些事情只有我們會繼續做,例如維權律師王全璋的情況,不光是內地傳媒不敢做,連西方媒體的報道也愈來愈少。」記者唔易做,扑咪(追訪)也是一種訓練,「我從來沒想過轉行,只會想轉型,新人話記者是『扑咪機器』,但我認為這是學習的過程,到了今日,我不再滿足每日只做1至2分鐘的故仔,希望可以有機會做更深入的故仔,例如《中國式.是咁的》。」

 

非洲體驗

《中國式.是咁的》是港台電視部新節目(逢星期六晚上7時港台電視31、31A播出),走訪四大洲,探討中國經濟擴張對全球的影響,小月兼任記者、編導和主持。「節目以軟性手法包裝有深度的議題,頭3集我是主持,最後一集我做埋記者,去了希臘、德國、孟拉加、肯尼亞及中國數個城市,肯尼亞就走訪兩次。」她呷一口面前的冰涼飲品說。

「你看這杯飲品,在香港只需調製5分鐘,但在非洲就要30至45分鐘,這就是所謂的非洲時間,你要第一身體會,才能更貼地道出民間實情,相對藝人做主持的旅遊節目,內容較依賴資料搜集,但自己做資料搜集,往往說得更一針見血。」

出發到肯尼亞前一周,當地市區發生恐怖襲擊,不得不步步為營,她有點谷氣地說:「在非洲辦事,你要花多1.5倍的時間和氣力,就算是為我們帶路的當地人也一樣,一個簡單訪問可以花你大半日。」

非洲人希望獲得資金發展經濟,同時又害怕向中國大量借貸,導致債台高築,她憶述所見所聞:「當地陀槍警衞進行安檢時,見我們是中國臉孔,便說『我們欠你們很多錢』。」表面上是調侃,實際上是自嘲。非洲製造業落後,中國貨代表高質,「非洲向中國借貸的實情,當地英文傳媒報道不多,中國官方和西方傳媒的說法南轅北轍,完全看不到宏觀畫面,我們不想偏向某方,而是帶大家找答案。」

「與當地人聊天後,你會明白他們不抗拒中國資金,因當地政府存在貪腐問題,只怕太多事在枱底下發生。」她又分享了一個有趣觀察:「我本身怕貓,非洲古城有很多貓,大都身材瘦小又黐人,無非是想得到食物,但在希臘所見都是懶洋洋的肥貓,任你摸,這足以反映國情。」

她隨後用一個比喻,總結了中國式經濟擴張在歐洲和非洲的最大不同,「現在中國請人食糖,歐洲人會說好,食糖令人快樂,調劑一下心情,但不會吃太多;非洲人食完又想再食,一粒接一粒,直至爛牙。其他人批評,人家都爛牙了,為何仍給他送糖?中國會說人家想吃,我有糖所以給他,吃多少不在我們控制範圍內。」

採訪風波

她再喝一口飲品,話題由非洲回到內地。「位於廣西的中渡鎮是全國首批特色小鎮,振興鄉村政策,目的是借旅遊業吸引青年留下,第一次接待境外傳媒,我們有機會訪問副縣長,期間下大雨,一行人走進百姓家避雨,反正等停雨,我建議拍一段同當地人聊天的畫面。」

副縣長推搪了一輪終答應請求,但與大媽說了幾句,副縣長突然扯掉咪高峰離開,「我們摸不着頭腦,宣傳部長叫我不要播出這段,我們當然誓死不從,其實那大媽說了一段廣西話,我們根本聽不懂,後來才知道是批評了扶貧政策。」

官員甚至「威脅刪除數日來的拍攝片段」,小月身經百戰,自然懂得內地的潛規則,「安撫一輪後,我說這是香港電台的版權,需要請示領導,而且這是香港政府的財物,要問過廣播處長,當他們聽到『上面』後,態度開始軟化,最終都沒有刪除,而且我們也沒有答應任何條件。」

「內地官員就算官階不大,官威也很大,容不下半點批評聲音,這就是中國式的典型範例,內地傳媒可能會屈服,但正正體現了香港傳媒的存在價值。」她雙眼閃閃發光,自豪地說。

 

陳月慧小檔案

學歷:香港浸會大學新聞系畢業

職業:記者

主持節目:有線電視《有線中國組》、香港電台《早辰.早晨》、 《中國式.是咁的》等 

 

撰文:潘天惠

[email protected]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