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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4日

劉偉聰 北狩錄

從哥斯拉到利瑪竇(中)

從前美帝的死敵自是逝去了的社會主義蘇維埃,今天Trump Trump的對手早已換上了厲害了的國,但哥斯拉面對的還是數十年來的宿敵Monster Zero,即King of Ghidorah——其實要懂得今回《王者巨獸》中的怪獸譜系,還須略知東寶系列的點點過去,否則一定一頭師奶霧水——造型上從來俱是一條三頭兩翼的planet-killing dragon,本無足論,然而,電影裏唯一華資代表章子怡小姐Dr Chen卻洩露了必要的天機……

顧盼着三頭兩翼的Ghidorah,章小姐忽爾幽幽地以英文道出:「Dragon in our culture represents power, courage and wisdom(咁上下啦……)!」直是冇買飛即對號入座,須知道GOT裏的Mother of Dragons儘管人人叫「龍母」,但西洋東洋的dragon從來不是華夏的龍,華夏的龍我們從來少見,不然哪來葉公好龍?我最愛周作人在《談龍集》裏談的龍:「正如我們著《龍經》,畫水墨龍,若問龍是怎樣的一種東西大家都沒有看見過……」那是民國十六年的舊事了,後來知堂在五十年代寫過不短的一篇《龍是什麼》,料必博引旁徴,可惜竟是佚文,連鍾叔河《周作人散文全集》十四卷也失收,唯隔世方在2011年內地《大方》雜誌上刊出,惜《大方》不旋踵給拉閘滅聲,我尚無緣一讀,裏邊或有龍與dragon之細辨?

尚幸中研院李奭學教授年前寫了長長的一篇《西秦飲渭水,東洛薦河圖:我所知道的「龍」字歐譯始末》,透露dragon與龍之間的種種曲折。李先生是芝大余國藩高足,早已卓然成家,精研嫺治中西文學因緣,我讀李先生書讀了二三十年,一向傾心。文中提到明清之世將中國龍譯成Dragon,正中西方宗教及文學的下懷:Slay the dragon!從此中國便是以「惡龍」自居的邪惡帝國,跟西方文化秩序迥然有別。化Dragon為龍,唯利瑪竇羅明堅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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