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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21日

卡夫卡 圈來圈去

不能被消音的性 談妮基.聖法爾

說起法國已故藝術家妮基.聖法爾(Niki de Saint Phalle),都離不開「女權藝術家」的標籤,作為少有在二十世紀初期冒起的女性藝術家,妮基.聖法爾要在男人主導的藝術圈闖出名堂,實在是十分困難,而更難的是,她常手執男人「專屬」的槍,射擊油畫、雕塑等,公然挑戰父權和男性,這等強悍的戰鬥姿態,完全不貼合溫柔甜美的女性社會角色,更讓一眾藝圈男人覺得「大逆不道」。

妮基.聖法爾與女性主義思潮密不可分,而她本身也很為自己的女性特質而自豪,經常以女體為創作對象。仍在香港展出的法國五月藝術節的重點展覽《二十世紀藝術的傳奇:妮基.聖法爾》(至6月2日,沙田大會堂廣場及展覽廳),正展出不少她這些年來的重點作品。

 

妮基1930年出生於法國富裕世家,但妮基從不快樂。出生前父親有外遇,出生後不久就是經濟大蕭條,父親決定到紐約開拓銀行事業,而她這個被視為帶來厄運的女兒,被留在法國的祖父母家照料,後來被接回紐約生活,但在富裕家庭中,女人的功用只是作為政治聯姻、嫁作他人婦的作用,母親嚴厲要求她貼合心中的女性特質,對年幼孩子的虐打,都讓她深感不安,又被安排入讀女子學校,因為反叛多次被趕。

豐富想像

繼承母親美貌的她,17歲開始為頂級時裝公司擔任模特兒,第二年與後來成為作家的Harry Matthews私奔,過了一段艱苦的日子,後來結婚後搬到歐洲生活,生下女兒,妮基卻完全適應不了做家務和照顧孩子的生活,最後精神崩潰,進入精神病院,在治療中,才走向藝術創作。其自然而生的色彩感觸和豐富想像,成為創作的天分,加上藝術朋友的幫助,很快就獲得啟發,發展出自己的創新方法,成為獨當一面的藝術家。後來更遇上了第二任丈夫,最後離開前任和兩個孩子,專心追尋自己的藝術理想。

她對家庭女性角色的反抗,最能在她的雕塑《新娘》中展現,這個新娘如頹敗的戰事,身上爬滿孩子、槍枝、玫瑰等,並不快樂。無法貼合妻子和母親的角色,但妮基卻用藝術,宣示自己就算沒有這些外界所賦予的女性價值,依然是充滿尊嚴的人。她的作品中最知名的是,身材豐腴、七彩繽紛的雕塑《娜娜》(NaNa)系列,力抗社會對女性的審美標準,雖然她多年皆保持瘦削身形,但卻認為不同的體態也值得歌頌,她從懷孕的朋友身體找到靈感,展示對母體和生命的歌頌,展覽中從她早期到後期的雕塑創作可見。從六十年代用羊毛和布料製成的小型雕塑,到後來體積愈來愈大,娜娜的神態也愈來愈歡欣雀躍,也顯示藝術家對此形式的自信。

千瘡百孔

此外,她經常用射擊為方法,在油畫布上綁上顏料袋,再用槍射爆,噴射出的彩色帶着摧毀血肉的意象,表示真正的自己受壓制下的憤怒。後來更發展至射擊代表自己的身體雕塑,或許對於一般觀眾來說,也難以理解她這反叛姿態與對父權壓制的敏感和憤怒。在九十年代,她推出繪本《我的秘密》,如投下了一枚炸彈,撕破她家庭亮麗的表象,而她人生的起伏和選擇,她藝術上的表現,她對性別壓迫強烈的敏感與反抗,有了清晰的脈絡可尋。書中以童趣筆觸,揭示她童年時長期被父親性侵的經歷:「我父親在我11歲的時候試圖讓我成為他的情婦。」強姦留下心理創傷,然而從母親到醫生,都要求她保持沉默,此後侵犯持續發生,為她帶來嚴重傷害。「強姦永遠是我的秘密。」

多年來,她對此保持沉默,至六十多歲第二任丈夫死後,才開始與這段經歷和解,後來在回憶錄中,也更為平靜說出了,那段創傷對自己的影響。被最親最信任的人當成洩慾工具,向家人求救卻被責難消聲,她在藝術創作中呈現自己時,總是被割碎的千瘡百孔意象,就如她在《父親催眠的眼睛》題目下的一首詩:「我已經走進了地獄。地獄就是我。我是地獄。」展覽中1968年所創作的關於自己的戲劇場景草圖,這一系列與父母關係的矛盾、與傷害與重生有關畫作,尤其對應這段經歷。整個青春期,她都在反叛反抗中度過,早婚的人生,對家庭角色的不適應,唯一出路,是她充滿色彩的想像世界,多年後,她問自己:「我是天生的反叛者嗎?還是在這與父親有關的事故之後?」如果沒有這段苦難,她的人生,會否有更多不同的可能?

撰文: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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