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19年4月10日

顧小培 康和健

遺失自己

「我要走先一步了」他說。只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扶着桌邊,鋪在膝頭的餐巾掉在地上。「媽媽煲了湯。我說我要來這裏赴宴。但已答應了她,無論如何今晚會返去飲湯。她還在家中等我呢。」他掏出一張紙條,向身旁的侍應說,「你帶我出去櫃面,在這停車票上蓋個章」。全桌的人都放下筷子望着他。主人家說:「你走不打緊,但不能駕車。看你那副德性,連站也站不穩。」他卻在笑:「我會眼觀六路,不會驚動路上的警察。路上這麼多人,怎會針對我?」主人家正色地說:「我可不理會你會不會被警察抓去,醉酒駕車須馬上監禁,坐監是你的事,也是活該。但馬路不是你一個人用的。你現在顯然沒有能力控制那部可以殺人的機器。」他趨前把停車票一手奪過來,對另一位朋友說:「勞你的駕,捉着他往樓下直至送上一部的士為止。這部車我扣住了,明天還給你。所有停車費我來付。」

我坐在席上看。不期然想到早一陣子在電視熒幕看到的一則新聞報道。事件發生在台灣。有一個人醉酒駕車,逆線迎頭撞倒兩部電單車。駕駛前面一輛的年輕人當場死了。緊隨後面的另一輛坐着他的父親,卻能逃出鬼門關。最令人心為之奪的情景是,他追着那個被警察拉着走的司機,呼天搶地般大聲哭喊:「我寶貝的兒子啊!你這個不是人的畜牲,為什麼喝了酒還駕車?你怎樣把他還給我?」

2012年,在美國科羅拉多州的一個小鎮中的電影院,一名槍手無緣無故地用槍向那些正觀看電影的觀眾掃射。共造成12人死亡,58人受傷。其中一位女死者才24歲,是家中的獨女。在多年之後,有記者訪問她的父母。她媽媽說:「在突然之間,我的一個身份被褫奪了。從前我是一個人的母親,卻已經不是了。那個親屬關係永遠離我而去。我發覺,在過去二三十年中,曾經在我人生中發生了所有舉足輕重的事,竟然變得再也毫無意義。每天早上睜開眼睛,躺在床上完全沒有起來的動力。一心只是在想,我為什麼要起床?還有什麼是值得要做的?」

問題全在「動力」兩個字。億億萬萬年來,為什麼全世界一直在動,都在往前走?是什麼東西在其中推動的?一個人每天在做自己感到理所當然的事。忽然其中那個「理」消失了,一切再也不是「當然」,整個人渾渾噩噩,不知所從。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草本對症 尋醫不問藥》現已發售)

歡迎訂購:實體書、電子書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