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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4日

張綺霞 訪談錄

奧地利藝術家Erwin Wurm 「好玩」作品帶出嚴肅訊息

在剛過去的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有一件作品吸引不少人,那是一頂巨大的冷帽,人躲進去,正好套住整個頭,成為一個「帽人」。這是奧地利藝術家Erwin Wurm「一分鐘雕塑」(One Minute Sculpture)系列的作品。這系列只有道具,要觀眾按照特定指示,與日常物品如清潔用品、球鞋,家具等道具融合、維持古怪的姿勢一段時間,完成「活雕塑」的設定,製造荒謬搞笑效果。在2017年威尼斯雙年展奧地利館展出時,也成為焦點。

雖然作品常被譽為幽默搞笑,然而Erwin本身是個嚴肅和嚴謹的人。每一件作品在他來說都不只是「好玩」,而是有重要訊息帶出。

旁人都說Erwin Wurm的作品搞笑,但他堅持,更搞笑的是這個世界。「在這個時代,我們都變成了遵循某些規則行動的物件,西方世界總是相信自由存在,但我覺得這才是笑話。人們按指示和規則做出指定動作,這方式也每天在生活中發生。」

他的一些作品目前仍在港展出(即日至5月11日,立木畫廊),包括知名的「一分鐘雕塑」,這一個創作意念在1990年代發展出來,起初他只是想突破傳統雕塑的形式。「雕塑是什麼?是立體的,是有份量的,還是只是一種靠表面表達的形式?於是我想到,靜止的動作會否也可以成為雕塑?」

於是他想到以活人為「材料」,邀請一些人與日常物件按指示作出奇怪的互動,並且維持不動一段短時間,效果就如與靜止的物件完全結合,瞬間變成了被藝術家組裝創作的藝術品,一件「雕塑」。「動作成為雕塑的關鍵是時間,如何可以延長那個動作,或者讓它慢下來,變成一件活的雕塑?」

觀眾參與創作成為藝術

慢慢摸索下,他發現每個觀眾對指示的反應或者是觀眾本身的特質,都讓作品有不同意涵。「原本我以為作品的結果是最重要的,但後來發現,做的過程才賦予作品價值。最重要的是邀請人們參與創作這件藝術品,這個參與本身就是藝術。」

原本他只是請一些特定的志願者成為「活雕塑」的一部分,就如 1997年創作出第一個「一分鐘雕塑」,參與者都是在展覽的藝術館工作的人,後來卻改變策略,只是提供道具和指示,讓所有觀眾都可參與其中,在一分鐘或更久的時間成為「雕塑」。

「當時我要去美國展出作品,但那邊沒有預算給我飛過去,我也沒有錢去,於是我畫出雕塑的完成模樣,加上一些英文指示,讓那邊的人畫在牆上,讓參與者可以照着做,後來便成了作品的風格。」

這些道具很多都是一些日常事物,例如展覽中其中一個「一分鐘雕塑」,道具只是3個橙,觀眾要把橙疊起,用頭頂住,一動不動,維持這荒謬奇怪動作。他表示,這是因為早期無錢創作而想出來的主意。「我年輕時很窮,經常去找附近工廠扔出來的東西作材料,向周遭環境採集材料也變成我創作的方向。我總是問:為何這些物料不可以變成作品?再平凡的日常物品,鞋子、車子、衣物都可成為雕塑的一部分。」

他認為,與這些日常物品互動,更能突顯「荒謬」和「矛盾」的概念,尤其是當使用物品的方法超出人的想像時。「每個 人都用筆寫字,但這些筆卻很適合塞住耳孔鼻孔,如果把眼耳口鼻都塞滿文具會怎樣?我很喜歡透過日常事物營造矛盾或荒謬感,因為從這個角度,你能看到更多不同的事情。」

他希望透過這種不同於尋常的互動,讓觀眾在荒謬中體會不安,但也不會讓他們很難受。「我從不製作戲劇化或與性有關的作品,我為自己訂下一些規則,在這些規則裏變出不同作品。」

他笑言,開始時要觀眾參與成為搞笑的「雕塑」,也有一定難度,如今則容易多了。「我覺得也與不同文化有關,歐洲中部的人總是很拘謹和有保留,不喜歡參與,但在美國、意大利或亞洲,情況要好得多。」他表示,每個作品他都自己嘗試過覺得可接受才做出來,有時更自己參與其中。「我覺得自己的參與也是重要的,因為有些人總說我拿其他人來取樂,把他們放在荒謬情景中,這沒錯,但我也是一分子。我不是要侮辱任何人,只是想提出問題:究竟什麼是『正常』?」

社交媒體有助荒謬表演

Erwin在2017年威尼斯雙年展奧地利館參展後,因為作品幽默而吸引不少觀眾參與,聲名大噪,更吸引不少國際媒體訪問。「這個展覽對我來說是很複雜的,這是我第一次用大型物件做作品,例如將旅行車改裝,將貨櫃車倒立讓人可爬上櫃頂眺望地中海,而展覽場地本身有一個廚房,我索性連廚房也改裝成『一分鐘雕塑』的道具。有很多內容需要處理。」他做出許多奇想處理,例如要求觀眾屈起膝蓋把頭塞進褲襠中一動不動,又例如躲進旅行車把屁股從窗口伸出去,又請人爬到爐櫃上呆坐,觀眾竟然全都樂意照做。他笑言:「國際反應很好。」

而有了社交媒體的幫助,人們也更樂意參與荒謬的表演,以便打卡放上網。「在1997年開始時,一切社交媒體都不存在,我們用可以帶走的寶麗萊即影即有相片吸引他們參與,讓他們把作品帶回家,如今則被手機照片取代,可以很快分享開去,作品的效果也更大。」

雖然作品很「好玩」,但他強調這不是「玩具」,而是要根據指示才完成的「作品」。「我創作每一件作品都非常嚴格,也提供清晰的指示讓人可以跟着做。」人們都覺得他的作品很幽默搞笑,但他表示,搞笑只是作品的一部分,他最想做的是製造一個「荒謬的生活劇場」,重現自相矛盾的世界,「希望透過這些作品,能讓觀眾看到我們的社會是如此荒謬古怪。我們其實生活在一個悲劇時代。」

「一分鐘雕塑」讓人融合於物件中,把人變成物件,他另外一些實體雕塑,卻將物件改裝成人,為其加上手腳,做出各種動作。在當代社會中,人與物的界限很模糊,人往往會變成商品,從生活到身體,都改裝倒模成社會標準,人猶如被物化。「這些是作品想對應的地方」。

 

荒謬和自相矛盾,正能讓觀眾發笑。但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卻讓人笑不出來。「不笑的話太沉重了,我們如今在摧殘彼此,摧殘環境,感到絕望是很自然,笑能在這種絕望中獲得短暫的自由,轉向一種更有希望的角度。」對於世界的未來,他覺得很悲觀。「長此下去,人類要離開地球才會存活,這才是最壞的笑話。」在這絕望環境中,藝術仍能帶給人歡樂,這也是他一直想創作的原因。「藝術讓我看到另一個角度,讓我更為敏感。藝術是來自宇宙的治癒力量。」

他歡迎任何人參與創作,但很介意人們沒有把作品認真看待。他表示,也明白這種互動方式很容易給人「不認真」的感覺:「我有特定想法,如果不認真看待,就完成不了作品。」

嚴格規限免成派對遊戲

他笑言,自己的作品並非完全「民主」,很要求觀眾按規則行事。「我仍相信規則的重要,民主也要有法則,無論做什麼,人都是在我們想做什麼和實際情況中妥協,維持脆弱的平衡。」 他很相信,所謂自由意志並不存在,因為人的每個行動,都有很多不同因素在起作用。

而他是很嚴謹的人,生活有規律,每天在固定時間回到工作室,思考如何創作下一個作品,「過去22年,我只創作了約100個『一分鐘雕塑』,每次我都有一種很嚴謹的想法,要作品朝此目標發展,當然過程也容許改變。我嚴格限制自己的創作,因為很容易就可以做出10000個作品,這卻會削弱作品的力量,因此我主要在博物館內創作,而且有嚴謹的法則去讓人遵守。」他不想隨便放在一個地方,讓所有人都有機會「玩」它,「這樣它就會淪為派對遊戲之類。我有訊息要帶出。」

 

Erwin Wurm小檔案

出生年份:1954

出生地點:奧地利

學歷:維也納應用藝術大學學士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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