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3日
沒有想過Bruce要為我做的事竟是如此「簡單而隆重」——先在我床邊跪下,以英語低吟一堆句子,接着全身伏下,再說一遍。我知他說的是天主教的禱文。
完成宗教儀式後,Bruce站起來為我掀蓋棉被,緊握我手,改以粵語:「願主保佑你,願主賜你榮光。」看着他誠懇的眼神,很想下床送他出院;可是我只能斜躺床上點頭揮手,目送這個喀麥隆的年輕人挽着小小的黑色背囊離開病房——這種場景,有種相識的感覺。
2003年,最多人上街遊行的那天,我帶着輕便的行李上船,身後種種喧鬧的呼喊漸漸給馬達和海鷗的叫聲蓋過,飛翼船只顧向着那座殘留少許南歐風情的小城進發——我清楚知道,這次前赴澳門的目的,不是遊歷,只為餬口。
2000年初,由於性格使然,我毅然辭去一份本算不錯的工作,然後,便慢慢墮進一個不曾止息的輪迴——失業、散工、兼職、失業……一位朋友剛在澳門開了一家小店,每次回港敍舊,總會提議我到那邊一起經營書店,他說某家出版社願意給他澳門的獨家代理權。
朋友的好意,我是明白的,但對出版社的「承諾」卻不存幻想;當地書店與出版社早有生意往來,怎會貿然多付一重佣金而改向我們訂書?而且,在一個以博彩為主的小城裏,閱讀,像在瘠土撒下種子,不知哪天才會開花。
然而,我還是選擇前去。在那三年輪迴的日子裏,所謂意志,像已磨成一瓶細碎的粉末。在別人眼中,「意志」只不過是一組奢侈的虛詞。
朋友的店,只賣玉石,開在澳門荷蘭園區一條短短的內街,街名卻是長得不合理——路義士若翰巴地士打街。日間,我在店內做些清潔工作,晚上便隨他回到氹仔的住處寄居。每夜,從窗外望,便見賭場不斷閃照的霓虹招牌,招牌背後的黑暗之處,正是當地的大學。這真是一種難得的「和諧」。
不久,朋友小店的對面剛有一個空舖,他立刻租下來留作書店之用。剛好出版社來了兩男一女,三人與朋友輕鬆交談一輪後,大讚他選址很好,又說回港後會立刻安排賣書事宜。朋友當然開心,我卻有種說不出的不安。三個月很快過去,我覺得朋友不應事事為我照顧,所以用了750元在和隆街租了一個劏房。至於出版社的人像已失蹤。(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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