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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6日

柴人 本色

霍普 下一秒愛情在後窗上演⋯⋯

晚上,紐約某住宅內,一男一女。男坐在梳化低頭讀報,女坐在鋼琴前用食指彈着單音。兩人都沒看對方一眼⋯⋯究竟之前發生了什麼?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看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的繪畫,例如Room in New York,很難不被當中的故事性吸引,腦袋自動想像出一個劇情,並發展下去。雖然霍普並不認同這種故事述說,也很介意有評論指他的Summer Evening「適合做女人雜誌的插畫」,他強調想畫的是光,而不是那對浪漫男女,但光照亮了,一個一個故事卻出現我們眼前。至於是愛情故事或其他,不同觀者似乎又有各自解讀的自由。

窺視都會人的孤獨

Room in New York除了一對男女,還有一個看不見的人:觀畫者,即是你我。我們扮演着一個在對街偷窺後窗這對男女私密生活的角色:窗外漆黑一片,令我們的視線集中在燈火通明的室內,以偷窺者的視點,目擊兩人的情感角力,霍普的繪畫總是有這種即將有什麼發生的懸念氣氛。

另一作品Night Windows更是肆無忌憚,透過3個窗口局部地窺看一個女人的私生活。這個,我懷疑多少與畫家本人長年隱居於畫室之中有關,就像我們從家裏往外望,永遠都是對面大廈的窗口。而每一個窗口都有一個故事在上演。

霍普這種「後窗窺視」也啟發不少創作人「同好」,導演《後窗》的希治閣就是其一。

霍普說,Room in New York描繪的是他平時透過窗戶看見各種生活場景的印象集合,這個印象反映了都會人一種普遍性的典型生活。住宅、辦公室、劇院、餐廳、酒店、加油站、火車車廂,是霍普繪畫常見的大都會典型生活場所,然而他個人詮釋的大都會卻並非繁華熱鬧,而是一片空寂。

他對光的描繪又加強了這一種空寂,無論是日光或燈光,都有如打燈的戲劇效果,每一幅都像一個靜止的電影畫面。人物置身場景當中,又顯得那麼疏離,與他人也沒有交流。

對霍普而言,這就是現代美國大都會人們的生活寫照。而當中的典型和普遍性,不難令我們看見自己,就如紐約房間那對面目模糊的男女,親密共處一室,卻那麼孤獨、鬱悶。分別是,當下的我們即使孤獨,卻是喧囂躁動的。霍普繪畫中那份寂靜,久違了。

藝術家和他的繆斯

霍普的藝術和人生,可分為婚前婚後。1882年生於一個中產家庭的霍普,於紐約藝術學院畢業,兼職做插畫工作。1906到巴黎遊歷,但他對巴黎當時的抽象主義、立體主義藝術運動卻無動於衷,唯獨對後印象派大師莫奈、塞尚、梵高等對光的處理極受觸動,於是他也開始用光去繪畫 。

返回紐約,為了生計他又重操商業插畫工作。1910年代曾參與多個聯展, 卻得不到半點關注,一幅油畫也未賣出。諷刺的是,他厭倦做的海報設計卻率先為他帶來知名度。

1924年霍普與Josephine Nivison (Jo)結婚,成為他人生和藝術事業的轉捩點。

霍普內向沉默,Jo外向善於社交, 她似乎就是他那一塊missing piece。Jo於霍普事業扮演的角色包括:1.經理人,安排訪問、推廣;2.助手,給他的作品、展覽和銷售做記錄;3.支持者,推動他向前,鼓勵他發展水彩畫,甚至給他的作品命名。Jo原本也是畫家,但婚後她的事業變成了發展霍普的事業。

婚後,霍普的知名度漸漸增加,在Jo的幫助下,作品也賣得好了,終於能放棄插畫工作,專注繪畫。隨後他創作了一系列名作,包括經典Nighthawks及去年拍賣價超過7億元的Chop Suey。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美國抽象表現主義藝術盛行,但霍普堅持個人主題風格,讓他既取得商業成功,更被譽為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美國現實主義畫家。

霍普的藝術,與Jo關係密不可分。她是他唯一的繆斯女模,一時是咖啡店女孩,一時是中餐廳OL,一時是夜店脫衣舞女⋯⋯不停變裝角色扮演之外,她也會坐在霍普背後看着他繪畫——然而,一對夫妻24小時困在同一空間,工作、生活、感情,完全沒有唞氣位。這種「親密」,究竟會令兩人更親愛?還是更孤獨?是長相廝守抑或互相煎熬?

「偉大的藝術都是藝術家內心的反映。」霍普說。鄰居望向他的畫室,或許也會窺看到另一個後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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