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8日
眾所周知,學習動機是孩子自發學習的關鍵,也是語文教學與研究的重要目標。可是,數以億元計的教育研究投資,也未必能平衡2003年以來,教育局所編的《香港小學學習字詞表》對學習動機的打擊。
《香港小學學習字詞表》出現後,各校奉之為天書,一律嚴守,如不跟正字,就是錯。對此,坊間戲稱為「強迫症教學法」或「執字粒」……
據教育局所言,《香港小學學習字詞表》以「循科學方法更新學習詞彙,以適應社會語言發展」為目標,前言提出「語言是約定俗成的結果」、「貼近社會」、「語境中自然地學習」,先把好話說盡,再以最嚴謹的規範把九千多字詞收錄表中。此後,各校一律奉之為天書,一旦學生字體結構不合,如「月」字旁的下畫沒寫成一剔、「告」字上方沒寫成「牛」、「拐」字左下方不能寫作「力」等,一律視為錯字,扣分處理。對此,坊間戲稱為「強迫症教學法」或「執字粒」。
家長成驚弓之鳥
誠然,字詞規範可以減少爭拗,成為應對怪獸家長的重要憑藉,但它所引起的副作用,也是不能忽視的。
對家長而言,這令他們難以輔導課業。一直以來,家長在輔導課業和溫習方面擔當着無可替代的重要角色,也與子女學習成績直接掛鈎。然而《字詞表》的出現,令不少家長深怕教錯孩子而卻步。這不只是一般階層,筆者身邊的專業人士,乃至大學教授級的同事,對着孩子課業也不敢給予肯定答案,精力都花在翻書查Apps之上。
教師耗大量精力
對教師而言,儘管規範字詞能幫助他們應對怪獸家長,但他們必須在課堂上耗用極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作示範,以免學生寫錯,其後又必須瞄準一點一畫來挑出每字錯處,再強迫學生改正,這令教師難以集中教學設計來啟迪學生的語文之美。畢竟,即使再有趣的活動,再創新的教學法,只要「執字粒」不夠嚴謹,查簿時依舊被貼滿標籤,發回重改。
對學生而言,他們也沒空漫步於詩詞林苑、品位美文的清新雋永。日復一日的交叉和改正,除不斷打擊孩子自信及書寫意願外,也讓他們認識到文字標準比文采橫溢更重要,因每字五分扣下去的話,即使巴金、朱自清再世,也足以被扣至重考。所謂學教喜悅,早成為了以生命折磨生命,從雞蛋挑出連串骨頭的「執字粒」遊戲。
對學生影響深遠
在面向二十一世紀,強調通識、創意與批判思考的知識型經濟下,為何學校還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罔顧學生學習動機,堅持一點一畫地「執字粒」?這真的沒有意義嗎?也不盡然。
過程中,學生學的不只是語文,更習慣了如何面對強迫症上司的無理要求,以及「規範至上」的重要性,皆因這兩點凌駕於所有「源流」、「約定俗成」或「文化差異」。未來新一代一旦發現現實與自身認知有衝突,便不會從常識尋找答案,而是先看看相關官方規章如何說,並以此為唯一標準。這可參考社會學家福柯(Michel Foucault)所言,學校經常通過種種隱性課程,如課程設計、設施、儀式、校服等讓微權力(micro-power)伸入每個人最精微和潛藏的部分,時刻規訓個體行為,使之成為「溫馴的身體」(docile body),無意識地服從權力,並習以為常。
誠如黑格爾所言:「存在即合理」。也許,《字詞表》極端規範所訓練出來的大眾意識,正是它存在多年,怨聲載道下還被持續推行的原因。
撰文:梁亦華_香港教育大學項目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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