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2日
我對總能保持家裏整潔的人由衷敬佩。有次去屋邨探訪獨居長者,一位90歲婆婆的廚房讓我看儍了眼,鍋子刷得發亮,一塵不染得有點超現實,簡直就像日本電影文青女主角家中的廚房。原來婆婆當了幾十年馬姐,專業就是專業,由她一手湊大的孩子多幸福啊。
頭也不回
我是個忘記過去頭也不回的人,out of sight out of mind是我做人的原則。旅行我喜歡看,很少買,生活上也只買必須的,問題是如何定義「必須」。比如說,你會不會保留音樂會的場刊?我呢,每年最多只留一份,就是不聽那場演出會覺得人生有了遺憾那種程度才會保留場刊。我有一位朋友,收藏這輩子聽過的所有演奏會場刊,有次家傭不小心弄掉了一份,他抑鬱了整個星期。A sense of incompleteness——他被這種情緒包圍着。就像一個完美的圓突然崩了一角。無論儲藏任何東西,一旦發展成「集郵癮」都是無底深潭。
說到這裏,你一定以為我的家很整齊吧?實不相瞞,簡直亂得像兇殺案現場。有兩個原因:第一,懶。由幼稚園、小學到中學,老師派成績表時都這樣訓話:「如果你不是這麼懶……」造句練習:「如果我不是這麼懶,我早就嫁入豪門。」「如果我不是這麼懶,我早就研發出吃極不胖的藥。」只要不影響別人,懶惰有什麼問題?我喜歡日出就欣賞日出,日落就欣賞日落。另一個家中凌亂的原因是我有兩類物品無法丟棄,首先是行政方面的文件、單據、可能對寫文章有用的資料、小說的新題材,例如書、給我靈感的一幅畫,這些都有保留的實際需要。日子久了就堆成一團,散落家中不同角落,看着已經心灰意冷,哪提得起勁去分類?還有就是衣物,我所保留的已是(我認為)必要的東西了,例如Jimmy Choo 最classic的尖頭高跟鞋我有12對,單是黑色就有三雙——leather、patent-leather、velvet。要襯衫嘛,有什麼法子啊……唉,望着滿屋雜物,有時實在禁不住問自己——人真的需要這麼多東西嗎?空手的來,空手的去。問題是未去之前,我依然是資本主義的奴隸。
就是這樣了,每個人在執拾方面都有自己的死穴。人人都知道有收拾的必要,就是下不了決心啊。看到日本電視台採訪一個獨居年輕男人的家,滿目瘡痍,雜物堆至天花板,到處散落着過期食物,專家說這類人可能會「孤獨死」。那夜我發噩夢,夢見電視台來採訪我的家。我以為自己已經很亂,沒想到隔天去大學探望一位教授朋友,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卡住了,側着身子鑽進去,地上的書本和文件堆積及腰,拆開了的零食直接放在地上和書上,電視台應該去採訪的人是他!
收納女王
在電視節上目見過一位外國設計師, 她不喜歡櫃子,衣服和物件放在竹籃裏展示在走廊、客廳,從未見過如此富透明感的家,那種一目了然的感覺使人心靈也輕飄飄的。當然,先決條件是物品的量極小。有沒有看最近熱播的Tidying Up With Marie Kondo?日本「收納女王」近藤麻理恵走入美國家庭教執屋的真人show,在社交網站掀起全球執屋熱潮。她寫的The Life-Changing Magic of Tidying Up售出過百萬本,暢銷三十多個國家,執屋竟然可以執到入選《時代》雜誌百大最具影響力人物實在不可思議。
她教人只保留令你怦然心動的物品,「斷捨離」這概念對老外來說新鮮又震撼。麻理恵教摺衫的方法是實用的,但其實執屋哪有什麼「magic」,還不是靠老老實實逐件執?我現在學會的是應該再買少一點東西。不買就不用執。要懶就懶到極致。
撰文:王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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