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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6日

江藍 藝文評論

《中性》:用身體炸斷界限與偏見

儘管節目介紹已透露了演出的內容及形式,看意大利Motus劇團的演出《中性》還是感到相當震撼。這齣由香港話劇團及西九文化區合辦的香港國際黑盒劇場節目,以極其狂野、恣無忌憚的姿態,採用DJ/VJ點播、家庭錄像、即場的裝扮及道具的形式,點破這看似開放的二十一世紀,我們如何依然維持對性別、男女二元的保守看法,對與己不同的他者的排拒。

演出布局很簡單:台後那恍如船艙窗般的圓鏡,是演員Silvia Calderoni的家庭錄像及照片,又或現實當下劇場內的真人投影。其下的一張長桌,放滿了不同的道具,隨着主角故事開展,這些道具一一在他身上發生作用。Calderoni會戴上假髮,換上男裝或女裝的外衣,在Yeah Yeah Yeahs、Placebo、Vincent Gallo、REM、UNKLE等多首流行曲中起舞,強勁節奏把情緒推到很高,而他全場不停跳,差不多沒有一刻停止,用盡身體及氣力去呈現這個雌雄同體者的自我發現及肯定的心路歷程。

這個獨腳戲由Calderoni自身出發,結合曾獲普立茲獎的自傳式小說Middlesex的情節。演出一開始是Calderoni小時候一身女孩打扮的歌唱表演錄影,他談少年時期對自身的迷惑,家庭錄像中的他留着一頭長髮,以掩飾自己的混亂。在演出中Calderoni敞開胸膛談自己並不明顯的性徵,然後發現自己身體的某些變化和反應,又把一個假髮插在兩腿之間扮體毛,或者在胸圍內塞進布料意圖加大胸部……指出主流社會對性別的既定看法。最後他離家出走,搭順風車穿州過省,慢慢地認識及接受自己的與別人不同。

引人反思

演出單刀直入,沒有轉彎抹角,比身體更赤祼祼地呈現的是,那無法定位自身的迷茫和接受自己的勇氣。在縷述生命的同時,Calderoni也會引述不同的理論,其中包括:要為嬰兒定男女性別,其實是父母的需要——他們才知道如何撫養孩子。而最震撼的一段是,Calderoni看書查字典,由「雌雄同體」一個一個字的查去,最後查到的是「怪物」一詞。因為不是大多數而被視為怪物;又因為其少數而常被勸說選擇歸邊——一係做男,一係做女。因為社會固有的觀念而要這些「他者」承受不必要的痛楚——Calderoni躺在地上, 被恍如手術刀般的綠色光線劃過身體,讓觀眾想像到因為這些固有觀念,他們要受怎樣的煎熬。

《中性》沒有大聲疾呼或指罵歧視這少數的大多數,但每一個段落均叫人撫心自問,反省自己如何看到這些不一樣的人。演出的創作人似乎還是樂觀的,演出最後讓Calderoni回家,父親雖然發出「為什麼你不可以跟以前一樣(是女性)」的嘆喟,但錄像中可見他是接受了孩子身份的現實,看到真正包容的可貴與必須。而Calderoni那一句:自己一直是這樣,就更有力地為題旨下註——自我的肯定及別人的包容,同樣重要。

《中性》不管內容、形式還是演員,都是充滿能量和爆炸力。它不是板起臉孔跟觀眾說道理,但離開劇場後,仍叫人不斷思索,再次反省尊重不一樣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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