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3日
我對港產片的熱情始於八十年代亦終於八十年代,之前太蒙昧,之後太心如止水,像對戀愛。我相信不只我,因為那是悲歡離合、一時登覽的集體回憶。
1982年春,我跟爸媽看電影,有許冠傑天價簽新藝城的《最佳拍檔》,有成龍日後長霸賀歲檔期的首作《龍少爺》,還有李連杰初試啼聲的《少林寺》,怎揀好?索性三齣睇晒!基層家庭有此豪情,民心樂觀向上,後世難以想像。
最賣座港產片
戰果由《最佳拍檔》摘冠,甚至扣除通脹一直保持港產片賣座最高紀錄,換成現在,必定標榜本土意識吧?但且留意主題曲歌詞:「你名叫叮噹……我名叫King Kong,個款似James Bond,最佳拍檔!」三句唔埋出現三個舶來品icons,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盛世倒不用強調百分百原創。
誰識李連杰?衝着國家開放、欲一睹千年古剎和傳奇武功而去看《少林寺》。序幕記述日本拳術家宗道臣遠赴嵩山尋根實況,少林寺窗明几淨、樸素莊嚴,全無銅臭庸俗。散場時,我記得我胸膛特別挺,以身為中國人為榮。
《龍少爺》雖票房稍遜,卻在東瀛大受歡迎,女孩子愛得成龍要生要死。
中日友好,以德服鄰,經濟改革見成績,同胞們令人聯想起少林和尚般憨厚可親。前途談判起動,竟然算利好因素。我小學雞當時怎懂?如今才追念不已。
接着《英雄本色》(1986)、《胭脂扣》(1988)等輝煌,不饒舌了。少年的我開始自主購票,膽粗粗約會女生,第一次在黑暗中搭她肩膊……八十年代港產片就是最佳港產片,有點似愛情,之前匱乏社會接觸少,之後消耗得太隨便。
了解愈多,愈難投入夢工場之夢,例如成龍光環褪色,哪有如此完美英雄故事?觀眾漸漸難頂他左擁右抱、大言不慚。南來的僧侶,亦日見混飯吃。
1989年,我到戲院做暑期工,開場時帶帶位,散場前預早進去準備維持秩序。放映《伴我闖天涯》,周潤發和鍾楚紅主演,論戲不差,卡士更一流,但若你像我同一場口看過幾十次,會發現甩甩漏漏:刀未斬到肉先見血、傷口在下個鏡頭神奇癒合等等。我去隔籬負責外語院線,即使B級片都沒類似情況。人家說香港影視快餐、粗疏,原來真的。
再不牽動我心
其實,我們一班員工空閒便鑽進休息室,寧願守着電視機看新聞,時值六四事件,難忘司理嘆道:「還來睇戲的人無得救。」我赫然發現,世上有更應該睜大眼睛看的畫面。
那是八字頭最末一年,此後,偶爾睇睇周星馳,人笑我跟着笑,求製作認真則訴諸西片,但一一限於皮相,電光幻影,再不牽動我心。
撰文 : 余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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