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4日
邇來特府廣邀港人「講」地,即土地供應專責小組翻起這樣又那樣的諮詢,將惱人纏人的我城土地政治經濟學化約成供應一隅,準是沒頭沒腦,虛演一場故事,難怪那天在維多利亞女皇公園的論壇上,有年輕人已懶理諮詢的細細碎碎,只管對着專責小組尊貴主席先生啐一口,以我城母語問他娘,嘻!
擇地而安居是人生之事,也是生人之事。串串數字數式演算得了宇宙時空,也摸不準家在何方。1967年7月18日錢穆先生馳書人在哈佛的楊聯陞先生,書云:「港九騷動已兩月,幸獲杜門,堪以告慰。惟在此終非久計,又積一年半來五十萬字之存稿,早夜在心,惟恐萬一儻有散失,殊難補救。因擬於該稿未完成前,提早遷居……」
錢先生那些年正在趕寫其晚年扛鼎之作《朱子新學案》,全書寫成後將逾百萬字數,心力與學力交瘁。港九騷動已兩月云云,那是今人說的六七暴動,錢先生心不能安,此地不宜居,稍後遂有渡海至美麗島之擇遷,料跟土地供應無涉,終身不回來了。
「一九六七年三月二十三日黃昏,盧麒被友人發現在友人在佐敦谷牛頭角徙置區的單位吊死。」「屍體吊着,腳觸地,雙膝屈。頭傾向右,大約上格床以下十八吋。」黃碧雲小姐在新作《盧麒之死》中這樣寫出那一年的這一件非正常死亡,前一小段引號中的是黃小姐的筆墨,後一段則是黃小姐引述有關人士在盧麒死因研訊上的證詞。盧麒從此亦離我城而去。
盧麒其實跟六七暴動沒有關係,他只是在前一年的1966年4月5日穿着紅色風衣,路過(或是一心前往)天星碼頭看望反對天星小輪加價絕食的蘇守忠。然後蘇盧被捕,港九續有騷動。盧麒被控以暴動和煽動他人暴動之罪,在那時代的中央裁判署受審。
錢先生的不安,其來有自。
訂戶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