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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13日

陳春燕 人情味濃

破產港農避走山區 種出良心蘋果

俗語說「一日一蘋果,醫生遠離我」,但蘋果原來是最「髒」的蔬果之一。經過農藥、防腐劑、打蠟、染色,大部分蘋果都變成毒果。

鄧子平曾是為了賺錢拚命落化肥的生意人。一場金融風暴和沙士,他身家千萬變成負資產,不得不北上避債。由黑龍江到陝西,他在高原深山默默耕耘悟出道理:「食字拆開,就是『人』和『良』,即是人的良心。」現在平叔種蘋果只為讓港人能吃一口蘋果的真味。

八十代深圳特區開放,本來在香港種菜的平叔趁機當起老闆來,北上租地開農場,又聘請工人代為下田,一時風光無限。然而幾千畝的菜地、運輸公司、酒樓、卡拉OK,在金融風暴和沙士的打擊下化為烏有,結果還是要宣布破產。他坦言:「雖說4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銀行可能真的一筆勾銷,但欠親戚朋友的,還有『放貴利』的始終逃不掉。親友會同情你,可你知道『貴利』沒有同情這回事。」當時債主半夜敲門、打電話追債,Nokia的電話鈴聲至今仍是他的陰影。最後平叔迫不得已,只能離開香港,到大陸打工。

轉變心態

在黑龍江和陝西推銷有機肥料,人工只得幾千。最初幾年,平叔心中亦放不下。「以前我管那麼多人,為什麼現在我要被人管?我曾經坐在黃海壺口瀑布的大石上,想自己本來有舖、有樓、有車隊,為何會落到如斯田地,當時真的非常沮喪。」最後他想起爸爸講過的說話:「你從哪裏出身?你不是二世祖,不是含着金鑰匙出生,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

在陝西打工的平叔發覺當地的蘋果很好吃,原來是因為西北地區海拔高、日夜溫差大、日照時間又長,所以出產的蘋果水份多、甜度高。於是他把心一橫,在陝西承包了幾畝地,試驗有機耕種之餘,也可當作自己踏出的新一步。

剛開始時因缺乏資金,他便將山頭雜草燒成草灰及向周邊農場賒借羊糞,自己再出一分力:大小二便,去堆肥。方法雖然「土炮」,種出來的蘋果卻很有香氣、甜味。他的思想由那時起逐漸轉變,「以前種菜只想着做生意,不管工人落了什麼農藥、打完藥便收割賣菜。現在種有機食物,產量一定低,但很健康。」

蘋果是最多蟲害的水果,不用農藥就要靠農夫每天勤力巡視。「例如一發現有蚜蟲(蘋果的主要蟲害),馬上用花椒加蒜頭磨成的辣椒水噴灑,便能解決。現在的蘋果又硬又澀,便是因為果農用了太多化肥、農藥。」平叔說。

至於肥料,其實不用化肥,已可減少土壤板結(即泥土表面結塊變硬)的問題。平叔除了用有機原料堆肥,堆肥時間也特別長,需時半年。他補充道:「堆肥時間愈長,肥料就愈好,可以迫出阿摩尼亞、沼氣,殺死細菌,避免果樹生病,如根枯病、黃葉病等。」再在果園裏種白香瓜、小米、葡萄、水蜜桃、布冧等其他農作物,可減少土地水份的流失,又能填補蘋果的空檔期,這些都是農家的智慧。

在黃土高原的異鄉生活絕不輕鬆,除了體力勞動、適應北方的生活環境與飲食習慣,最辛苦是和家人分隔兩地。因為欠債,6年間即使過年過節,平叔也不敢回港,亦甚少聯絡家人。

絕處逢生

講起太太和兒子,六十幾歲的他也不禁眼紅紅,「坦白說,當年我是『走佬』,很難顧及到家人。當時兒子十二三歲,正是踏入反叛時期、最需要父愛的時候,我在金錢和父愛上卻完全沒有幫到忙。但太太不離不棄,一個人將兒子培養成人,將他教得這麼乖巧,我真的很感激。有緣下一世我希望亦能找到她,做我的太太。」

2011年,平叔決定將蘋果帶回香港賣,第一個面對的難題是和債主談判。「他們說既然你『夠薑』回來,就看看你如何賣蘋果還債。」於是平叔在別人舖頭租一個門口位,放十幾箱蘋果、一張小方桌便開始賣蘋果,賣多少還多少。

捱了十幾年,現在平叔在陝西宜川高原地區有20個果園,在香港有自己的實體店,終於不用再左閃右避、擔驚受怕。正因為吃過苦,他更珍惜、堅持現在的一切。「我寧願你買到一個爛蘋果,我給你換一個,亦不會用防腐、果蠟等化學保鮮方法。如我想整個果園都沒有爛蘋果、霉心病,我從蘋果樹開花那天開始噴農藥便好。很簡單,就好似人們吃抗生素、打預防針,但這便不是有機。假如一棵蘋果樹有病,我把它處理掉,最多只是失去了一棵樹。若整個果園都打藥的話,就變成所有蘋果都是落藥蘋果。那良心何在?」

同樣因為良心,平叔沒有打着有機的旗號而將價錢標得高高。「有機不是『大晒』。我想要的是大家能接受到價錢,又吃到健康的食物。平叔都六十幾歲,什麼都見過,擁有過、跌倒過,不需要再追逐金錢,現在耕種只想大家食『好嘢』。」他笑着說。

撰文:陳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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