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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27日

潘天惠 焦點人物

練字30年變副業 蔡瀾一字10萬元

「為何寫大字?這是我的求生本事,哪怕有日無人再找我,在街邊寫揮春,也能搵兩餐,這樣做人就有自信,本事愈多,信心愈高,不怕年華老去,不怕無錢餓死。」蔡瀾遊遍天下,嘗盡美食,30年前開始寫大字,如今把興趣化為副業,為店舖寫招牌,收10萬元一個字。

「我不是書法家,寫字純粹求開心,玩得過癮,但覺自己寫字比其他工作做得更好。」幕前幕後,他總像遊戲人生,受訪時也不太正經,但一字一句,幽默中見睿智,嬉笑中見化境。

今年76歲的蔡瀾說話永遠不徐不疾,無時無刻都滿臉通紅,一頭銀髮梳理整齊,笑聲開朗洪亮。「哈哈哈,去年底扭親腳,現在仍要定期覆診,希望作品展開始的時候,可以好得七七八八,脫下保護腳架。」

蔡瀾口中所說的作品展,就是與其御用插畫師蘇美璐合作的30年作品聯展(即日至4月3日,香港榮寶齋),亦是繼去年10月在北京榮寶齋舉辦首個行草展覽「草草不工──蔡瀾行草展」後,再次與公眾分享字畫心得。

「每次我去北京,都會去欣賞榮寶齋的木板水印,這種技術已變成一種藝術,靚過影相,有次我叫他們刻兩個字『用心』,印了之後,他們決定公開發售,賣得一件不留,於是便結下不解緣,後來他們邀請我開展覽,榮寶齋是我小時候非常羨慕的地方,因此一口答應邀請。」

他學過書法,但讀書時基本上是用墨水筆寫字,甚至自嘲當年是「被迫寫大字」。

「30年前左右,逢適事業不太如意,有次碰到張徹導演,他叫我不如一起寫字,我覺得也是好事,然後便跟隨馮康侯老師學書法,拜師前我的字是鬼畫符……(是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哈哈,人生不如意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公開!」

或許早早看透人生,蔡瀾流血不流淚,自小就是不愛哭的小孩,在其記憶中只在兩個人離世時流下男兒淚,一個是父親蔡文玄,另一個是恩師馮康侯。

「見人如見字,看字可看穿一個人,是正氣抑或鬼祟,一看便知龍與鳳,例如李鵬寫的字好像蚯蚓般無人會喜歡。」他笑言寫字純粹貪玩,毫無心理壓力,又大爆恩師當年收生要求極高:「不是個個拜師,他都會收為徒弟,當年幾個無綫大明星用盡人脈搭路,但老師看到他們的俗氣簽名,便隨便叫他們學習一些難度高的東西,婉轉地讓他們知難而退。」

九龍城墨寶處處

在九龍城,隨處可見蔡瀾鐵劃銀鈎的大字,當年很多店舖免費得到墨寶,聲價十倍,今天他不再輕言送字。「我最喜歡宋朝四大書法家黃庭堅的字,但我稱不上書法家,自己嗜好多,把畢生精力花在一件事上,無疑是不可能的任務,現在未必日日寫,也沒有規定每周寫幾多字,幾時寫、寫幾多完全隨心而發,我會多看古人寫的字帖,同樣獲益良多。」

他是老頑童,精通新科技和社交網,微博、微信、Instagram和Facebook等都有用,既保持看實體書,近期也愛上聽有聲書,其他同齡人覺得度日如年,但他卻覺得24小時也不夠用。「我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每天都在學習新東西,喜歡研究新科技,總之是具有突破性的新科技,我一定會買,哈哈!」他說。

然而,自從2013年接受過媒體訪問後,蔡瀾便鮮有露面,難道是刻意淡出?他這樣答:「做人要懂得一鞠躬,差不多時候便退下來,硬着頭皮拉住舞台不放,何必呢?別人不想看你,生人霸死地是沒意義的,不如把最美的印象留給觀眾。老實講,現在我做其他事情可能更好,書法是其中之一,甚至覺得比起任何其他工作更好。」

「我在飲食界總算薄有名氣,別人來求我寫招牌,開頭我不知道收幾錢,由幾千元一個字,到之後一萬元一個字,現在我收10萬元一個字,我只是商人,而非藝術家,基於供求效應,我自然會加價。」蔡瀾說時笑得雙眼瞇成一條線。

父親蔡文玄是詩人,思想開通,從不用說教的方式與小孩溝通,但每次去書局都會買一大堆不同類型的書籍放在家中,任由4名子女翻閱。「姐姐喜歡看冰心,結果她做了校長,大哥喜歡看管理和商業的書籍,結果成為生意人,我就喜歡看《一千零一夜》,證明天生我就有超強好奇心。」母親洪芳娉是小學校長,知書識禮,同時是烹飪高手,嗜酒如命,新加坡出生的蔡瀾深得父母真傳,14歲便在報章發表文章,高峰期日寫兩篇專欄。

「爸爸是受邵逸夫聘請來港,我們住在戲院上層,日日有戲睇,自然地愛上電影,我在日本留學是半工讀,兼職是為邵氏揀好戲,例如《盲俠》。」

現在偏好威士忌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年輕時學畫,本來計劃去法國留學。「母親不批准我去法國,怕我變成酒鬼,幸好她不知道日本有清酒……最後我都變成酒鬼,哈哈!三歲定八十,小時候我已偷喝母親的白蘭地,現在則偏好威士忌,所有喜歡酒的人,到最後不約而同是選擇威士忌,全世界都一樣,解釋不了。」

撫今追昔,蔡瀾七十年代正式定居香港,相信是時代選擇了他。「內地未開放,作為一個愛電影的中國人,東方荷里活是不二之選,我很幸運,無論電影、電視到專欄,都有幸身處黃金時代,例如當年的《今夜不設防》,BBC都派人採訪,一個放肆的節目在電視開創先河,我們3個主持每人每集6萬港元,當時屬天價,隨着尺度收緊,食煙飲酒可一不可再。」

蔡瀾一向承認有很多女朋友,對風流二字,他這樣回應:「同女人聊天,了解女人,有什麼比上床更加坦蕩蕩,有什麼比玉帛相見能夠了解深入,這沒有不妥。我不覺得風流是什麼一回事,負面可以講好色,正面可以講好奇。」

什麼是人生?「希望今日比昨日精采,明天比今日過得好,我們不停追求人生美好的東西、自己喜歡的東西,一些是物質上,一些是精神上,我就喜歡旅遊、吃東西和飲酒。」醫生有沒有吩咐過他戒口、戒酒?他引用好友倪匡的話作結:「飲酒是有配額,壞酒的配額已經飲完,好酒的配額剛剛開始。事實上,世界上有兩種人的話萬萬不能聽,其一是醫生,其二是老婆,人世間最不幸的是,你娶了一個做醫生的老婆。」記者聽到大師級的幽默智慧,永遠談笑用兵,終明白才子為何嘴巴不自覺地向上揚。

撰文:潘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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